每当大学士申时行走到文华殿附近,他就自然而然地感到一种沉重的负担。
这是一种道德观念的负担。
文华殿坐落紫禁城东部,皇帝在此就读。
1574年,万历髫龄10岁的时候,他就能挥笔写作径尺大字。
写下了“责难陈善”
四个字当场赐给申先生,﹝1﹞意思是希望他的老师能规劝他的过失,提出有益的建议。
这四个字的含义是这样深邃,书法的笔力也很劲拔,申时行接受这样的赏赐不能不感到极大的荣幸。
13年之后,申时行所深感不安的乃是他所尽的心力,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一个“万历之治”
的灿烂理想,也许至今已成泡影。
申时行不是皇帝五个蒙师之一,但他所担任的功课最多,任课时间也至久。
﹝2﹞现在身为首辅,他仍然担负着规划皇帝就读和经筵的责任。
因之皇帝总是称他为“先生”
而不称为“卿”
,而且很少有哪一个月忘记了对申先生钦赐礼物。
这些礼物有时没有什么经济价值,而纯系出于关怀,诸如鲤鱼二尾,枇杷一篮,折扇一把,菖蒲数支之类;但有些礼物则含有金钱报酬的意义,例如白银数十两,彩缎若干匹。
﹝3﹞不论属于哪一类,这都足以视为至高的荣誉,史官也必郑重其事,载于史册。
得任为皇帝的老师是一种难得的际遇,也是“位极人臣”
的一个重要阶梯。
固然并不是既为老师就可以获得最高的职位,但最高的职位却经常在老师中选任。
在皇帝经筵上值讲,必然是因为在政治、学术、道德诸方面有出类拔萃的表现。
值讲者即使还不是卓有成就的实行者,至少也是众所推服、彻底了解国事的思想家。
根据传统习惯,皇帝为皇太子时即应就读,受傅于翰林院诸学士,称为东宫出阁讲学。
登极之后,除继续就读而外,他还要出席另一种形式的讲学,即所谓经筵。
经筵于春秋两季气候温和之时举行,每月三次。
每次经筵,所有六部尚书、左右都御史、内阁大学士和有爵位的朝臣勋戚都要一体参加,还有给事中,御史多人也在听讲的行列中出现。
﹝4﹞
经筵举行的时间一般在早朝之后,皇帝在大汉将军二十人的保卫下首先驾到。
在这文质彬彬的场合中,大汉将军也免除甲胄而穿上袍服,但仍携带金瓜等等必不可少的武器。
皇帝在文华殿面南坐定,传谕百官进入,行礼如仪。
至此,鸿胪寺官员将书案一张摆在御座之前,专供圣鉴;另一张摆设在数步之外,为讲官所用。
参加听讲的官员鱼贯而入,分列书案左右。
经筵和其他所有的仪式一样,必有其目视耳听的对称均衡。
先一日用楷书恭缮的讲义此时已经陈列于案几之上。
在赞礼官呼唱之下,两员身穿红袍的讲官和两员身穿蓝袍的展书官出列。
他们都是翰林院中的优秀人员。
讲官面对皇帝,展书官在书案两侧东西对立。
接着是讲官叩头,叩头毕,左边的展书官膝行接近书案,打开御用书本讲义,用铜尺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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