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抱歉地说:“惭愧,我不妨直说罢。
我的想法很简单,你知道我现在是诏书名捕的要犯,今上用高爵和钱财购赏,如果让汤儿出来告发,他不但可以免罪,而且可以得到官爵。
汤儿一直想有机会去长安待诏公车,我相信汤儿的才能,如果他能够得遂所愿,我死也就瞑目了。”
我大吃一惊:“你是说,让子公告发他的母亲?万一他不但没有得到免罪,反而因为你的罪加重了他的罪怎么办?”
她摇摇头:“不会的,律令规定:‘凡谋反者,皆弃市,父母妻子同产无少长皆弃市。
其坐谋反者,能遍捕,或先告吏,皆除坐者罪,并行其购赏如律。
’如果汤儿肯告发我,不但一定可以除罪,而且能得到赏赐。”
“你怎么对律令这么熟悉?”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盖主家里做过事,律令能不学点吗?”
她脸上露出一丝骄傲,但转瞬即逝,继续道:“我姊姊李惠,几十年了,她终于没有逃脱她的命运。”
说完,又突然哽咽起来,流出了两行浑浊的老泪。
她从袖子里抽出一段麻布的巾子,擦了擦眼泪,道:“也没什么好说的,这是我们做奴仆的必然命运。
乐君,我现在要你帮忙的是,你能不能把这个消息传达给汤儿,让他向官吏自首,告发我?”
我感觉全身冰凉,原来她想的就是这么一个办法,天底下还有这样一心要把自己送上死路的人,我摇摇头:“不,就算我告诉子公,子公又怎么肯去告发他的母亲?”
她摇摇头:“我比你更了解我的儿子,他不是一个扭扭捏捏的人,如果能有机会帮自己实现夙愿,他不会轻易放弃的。
当然,他究竟习过一点儒术,他会有些迟疑。
不过你可以告诉他,即便他不告发我,我恐怕也隐藏不下去。
你跟他说,他母亲没有别的什么能耐,她曾经教她的儿子念书,让她的儿子饱学有才,但是她一直没有能力帮她的儿子,让她儿子胸中的才学得以施展,这次是个机会,也是他母亲最后能帮他做的一件事了。”
我呆若木鸡,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一阵苍老的哭声。
我们坐在堂上谈话,哭声是从房里传来的。
我感觉是陈黑的声音。
果然,李中夫把脖子扭向背后,大声说:“你哭什么,我在你家呆了三十年,为你生了个儿子,就是死也知足了。
人不都是要死的吗,就算不死,我也风烛残年,能活多久呢?人生劳苦,死也未必不乐。”
她这么一说,陈黑的哭声更响了。
我心里也免不了一丝伤感。
李中夫道:“请乐君少待,我进去请他出来。”
说着她站起来,躬身走进房里去。
我听见里面李中夫在轻声絮语,陈黑的哭声渐渐低了。
接着,他们两个一起出现在我面前,陈黑瘸着一条腿,李中夫搀扶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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