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垂拱二年的春天起,武后便以她那惯用的惊世骇俗的方式,面对天下人彻底打开了“告密之门”
。
她发布诏书明令所有州县:凡有告密者,各级官吏皆不得过问,只负责提供车辆驿马;在旅途中,各地官府一律按五品官的礼遇接待告密者,并负责将其安全送抵神都;即便是农夫樵人,也都由武后亲自召见,夜宿官方馆舍,所奏之事若得到武后认可,则破例授予官职,就算捕风捉影查无实据,也可免于问罪;各级官吏若有敢于阻拦告密的,以该告密者所告之罪惩处该官吏。
皇太后的这道懿旨一下,就像有一股巨大的魔力瞬间攫住了帝国的万千子民,让他们即刻陷入一种空前的亢奋和癫狂之中。
“于是四方告密者蜂起”
(《资治通鉴》卷二〇三),人人都怀抱着一夜腾达的梦想,争先恐后、络绎不绝地向神都洛阳涌去。
每一条道路、每一个驿站都挤满了上京告密的人群,让沿途的各级官吏疲于应付,焦头烂额。
官吏们看见,这些一辈子都没有出过远门的山野村夫,脸上一概闪动着一种如痴如狂的兴奋之光。
官吏们不禁在心里苦笑,在这些人中,又有几个能够“言天象灾变及军机秘计”
的呢?如果连田头的老农、山中的樵夫都有能力也有资格言及“天象灾变及军机秘计”
,那还要我们这些官吏干什么?大伙不如找根绳子上吊算了。
说白了,这些所谓的告密者绝大多数就是出来享受公费旅游的(而且还是五品待遇的高档旅游)。
这辈子能够坐一趟官家车马,住一回皇家宾馆,享受一次五品官的待遇,而且还能登上金銮殿亲睹太后圣容,对这些穷乡僻壤的农夫樵人来讲,实在是做梦也不敢想象的,就算是死也够本了。
令满朝文武颇为惊讶的是,在诏书颁布之后的日子里,太后果然言出必行,说到做到。
每天一大早,她都会精神饱满地登上紫宸殿,以一种超乎寻常的耐心和毅力亲切接见每个告密者。
即便形形色色的告密者以及他们所操的方言俚语经常把武后搞得哭笑不得,但她从来没有失去耐心,而是乐此不疲,并且对所有人都是和颜悦色,恩赏有加。
直到席卷整个帝国的告密风潮渐趋消歇之时,据说她已经亲自接见了近万人。
武后的辛苦没有白费。
因为她亟需的一批特殊人才就是乘着告密的东风来到洛阳的。
这些人在历史上被称为——酷吏。
这些新时代的弄潮儿裹挟在告密者的人流中,带着异于常人的一身本领,带着出人头地的强烈欲望,踌躇满志地来到了武后的身边。
而武后则用一种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仿佛沙里淘金一样,一眼就从成千上万的告密者中把他们挑了出来。
胡人索元礼是最早被武后树立起来的酷吏样板。
他因告密之功被擢升为游击将军,专门负责审理武后钦定的大案要案。
史称其生性残忍,嗜血好杀,每审一人必牵连罗织数十百人。
武后大为赏识,频频召见,赏赐有加,并且不断赋予他直达天听,临机独断的实权。
在索元礼示范效应的带动下,醴泉人侯思止、长安人周兴、万年人来俊臣等大批酷吏闻风继起,纷纷效法。
其中以侯思止和来俊臣的发迹最具传奇色彩。
侯思止是个文盲,原来的职业是卖烧饼的,由于好吃懒做,后来连烧饼铺也关张了,只好去给一个将军当仆人。
告密风起后,他抓住时机状告本州刺史裴贞与宗室亲王李元名串通谋反,从而博得武后赏识,被授予游击将军之职。
按说,从一个卑贱的仆人变成一个五品将军,侯思止已经算是一步登天了,可他仍未满足,又去找武后要官,一开口就是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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