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宗泽在后衙花厅里接见了一位意外来客。
此人年龄三十八九岁,中等身材,白面短须,乌巾野服,儒士风范,是宗泽多年未见的一个故交方汉奇的儿子,名唤方承道。
宗泽与方汉奇的交往时间并不算长,但是交情不一般。
他们的初识是在元祐六年。
方汉奇字天泽,后改字天正,乃莱州掖县人,时年三十五岁,小宗泽一岁。
那一年正月,方汉奇进京参加礼部会试,与同科赶考的宗泽寓居在同一家客栈。
两人年纪相仿,秉性接近,又都是屡试不第的老童生,于是一见如故,很快便成为意气相投的好友。
在应试之前切磋学问的过程中,两人又加深了惺惺相惜之感,彼此皆谓对方实乃饱学多识抱负远大之士。
尤其是在针砭时弊方面,宗泽自认方汉奇是见解深刻更胜一筹。
却不知那种锋芒毕露的犀利言论,其实最不讨考官欢喜。
贡院试毕,榜名张出,几经挫败的宗泽,这次总算是以较低的名次闯进了殿试。
而方汉奇却因策论写得过于猖狂,又不幸名落孙山。
再度落榜对人到中年的方汉奇打击非常之大。
偏偏祸不单行,恰在此时,他又惨遭窃贼光顾,丢失了全部盘缠。
忧困交加之下,方汉奇猝然病倒,连日高烧不退。
幸有宗泽东奔西跑地为他寻医求药,替他承担了所有的医疗和住宿花销,还借给了他一笔足够的路费,才使他得以平安回到家乡。
宗泽将此举视为对落难朋友的应尽之责,方汉奇则对宗泽的仗义予援至为感动。
他知宗泽喜研兵法,回乡后留心搜访得一部《神机制敌太白阴经》雕版全本,在打听到宗泽的任职去向后,便设法托人送到了宗泽手上。
这部《神机制敌太白阴经》乃中唐奇人李筌隐居嵩山呕心沥血十数年之兵法大成,内容涉及星象遁甲练兵治军阵法攻防等各个方面,其中许多论述极具使用价值。
宗泽曾读过此书抄本,但其稿因多次转手传抄,讹误连篇,每每在紧要处,弄得人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得到方汉奇所赠的这部文字精确的全本,宗泽如获至宝,连呼“知我者汉奇也”
。
在后来的戎马生涯中,此书令宗泽受益颇多,因成其终生不释之卷。
十多年后,宗泽与方汉奇重逢于掖县。
自从上次会试败北,方汉奇便彻底放弃了登科之念。
这时的方汉奇,只是当地的一个乡塾先生,而宗泽的身份,则是由晋州赵城调任掖县主政的父母官。
但这种地位差异并未妨碍两人的友情。
在此期间,方汉奇向宗泽提出了不少革除积弊的施政建议,其中一些主张经宗泽试行收效甚佳。
因而宗泽每有疑难,亦多愿磋商于方汉奇,实际上就是将方汉奇当作了一名顾问性质的编外幕僚。
方汉奇由此而成为乡间名流,却也因此而招来了灾祸。
灾祸的根源就在于方汉奇这个人太过于愤世嫉俗,在处世之道上太不知审势变通。
这是自命清高的文人的通病,在方汉奇身上体现得更为突出。
他原本便有为民请命的习好,宗泽主政掖县,他觉得有了后盾,就做得更加过火了。
每闻有不平之事,他便挺身而出,替人呈状诉冤争讨公理,不管对手是谁,不论出个黑白曲直不肯罢休。
(第1页)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