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贼擒王乃官府戡乱惯技,宗泽这次其实亦未脱此窠臼。
出人意料之处在于,这次他一没兴师动众;二没封店抓人,只是邀请若干富商,到开封府衙门的议事厅去出席了一场茶话会。
那些接到宗泽请柬的富商,统共有三十余个,均为汴京商界的头面人物,其经营范围涉及粮油、盐茶、棉纺、丝绸、酿造、屠宰、果蔬、餐饮、五金、日杂、交引、典当等诸多领域,总之基本上是囊括了与民生息息相关的各类行业。
在这个时候邀请这些人去开茶话会,原因若何不言自明。
而以宗泽的名义发出的所谓邀请,谁都清楚那其实就是指令。
富商们都掂量得出那份盖着留守司大印的请柬的分量,所以尽管打心眼儿里没一个人愿去喝那碗鸟茶,却也没有一个人敢推托不去。
宗泽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到会之后将会发生什么事情?这是个不能不令富商们猜疑的问题。
每个富商都不免对此有所揣测,有些人在赴会前还凑在一起进行了一番分析。
经过分析,多数人得出的结论如下:他们此去所面临的,虽不会是玉露金风,却也不至于是霜刀雪剑。
起码来说,一去不复返的危险性是很小的。
因为,假如宗泽意在抓人,用不着费这个周折,列出名单派人直接上门去抓就是了。
欲将他们圈在一起一锅烩了?也不大可能。
他们这些人在汴京商界的能量宗泽不会没数,收拾个三五家倒还罢了,把他们一股脑儿收拾干净,汴京百万人口的吃喝拉撒还运转得动吗?
由此推断,这个茶话会尚非鸿门宴,多半应是官府欲与商界对话,要求商界与官府同舟共济共渡难关云云。
宗泽素以铁腕著称,面对眼下的物价回升大潮,他没以酷令强行弹压,却是一反常态地礼贤下士起来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是狗咬刺猬没处下嘴,说明他是心虚气短投鼠忌器,说明他毕竟不敢激起商界的众怒,说明他也知道,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能简单地使用其上任伊始的那三板斧解决的。
这就好办多了,这就有了斡旋余地,有了商界最大限度地维护自身利益的可能。
经商嘛,图的就是赚钱,无利谁肯早起?若是货物太贵卖不动,商家自然会降价,用得着你官府干涉吗?
当然了,为了稳定市场,在非常时期搞一点非常举措,这个可以理解。
但在非常时期商家亦有非常难处,这一点官府也应当理解吧?不能说商家就活该为这倒霉的乱世吐血付账吧?这个道理早就该对宗泽讲一讲,可惜没有机会。
而利用这个所谓的茶话会,商界同人正好齐聚一堂一吐为快。
照这么看,这个茶话会的召开,倒不失为一桩好事。
如此想来,这些富商便不再那么紧张。
及至到了衙门前,见甘云及其手下亲兵对来者一概是客气相迎,礼数有加,尤其是当看到宗泽莅临会场时,陪同的官员只有宗颖和宿向荣,并无司法典吏,更无皂快之流,确实就是一种有话好好说的平和姿态,众人的心情便越加宽释,于是会场上便很自然地呈现出和谐气氛。
宗泽走进议事厅,面带微笑与富商们互致过问候,宾主落座,茶话会就算正式开场。
宗泽开宗明义,直率地道出,今日邀请各位商界大贾前来聚会,就是为了商讨物价问题。
呼吁各位豪商在此多事之秋,以社稷大局为重,尽忠秉义,悲天悯民,遵律守法,为国分忧。
宗泽的这番话尽在富商们的意料之中,富商们亦已备好了应答之词。
由于会场气氛祥和,宗泽又讲得和颜悦色,他们也就有了畅所欲言的胆子。
听完宗泽的开场白,稍稍间隔片刻,由粮商卢天寿开头,诸商魁便你呼我应地回诉起来。
他们七嘴八舌地聒噪了半晌,归纳起来,主要内容无非两点:一者是说为国分忧乃臣民本分责无旁贷,作为大户他们更应身体力行,只是时局动荡世道艰难,自靖康之变以来商贸状况便已江河日下。
在外人眼里他们是家大业大,实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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