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凉透了。
他对自己说,我被打垮了。
他说,你不是打不败的。
他看看大腿,好像看见子弹在他的骨头里。
他想,子弹干吗不穿透我的心?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又是风起。
山野的风。
风把孤立的旗帜吹得猎猎作响,好像在浅吟低唱,又好像在讲述一个关于战争和战俘的故事。
阿今听着,觉得十二分的刺耳,又揪心的疼。
阿今说,它在嘲笑我,它在叙述我的耻辱。
突然,他举起手枪,对着旗帜大骂道:我操你!
可枪眼却不由自主地对准了自己。
阿今在潜意识里也许更恨透了自己。
他再次听到自己说:与其上去让他们屠杀,让他们享受屠杀的快乐,我宁可自杀……他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根据。
于是,枪口拉得更近。
于是,枪口顶在了太阳穴上。
是右边的太阳穴。
此时此刻,他是杀手,也是被杀者。
可杀人的手和被杀的手却没有颤抖,心也没有狂跳。
他不怕死。
是的,阿今是不害怕死的。
阿今害怕的是失败和失败以后的一切。
也许所有军人都有这个特质,可怕的不是死,而是活。
看不到敬礼的活。
晚霞如血,光辉抹在他身上,他感到了光辉的压力。
其实,作为军人,最重要的是看你关键时候是不是有那种大无畏的、不怕死的、宁死不屈的精神和风度,阿今想。
既然败局已定,那么还有什么可留恋的?想到枪响之后,自己辞别的不仅仅是这伤残的生命,而是更多可恶的屈辱,和悲痛,和愤怒,和解脱,彻底的解脱,永远的解脱。
阿今满意地微笑了,似乎看到了死亡的光辉和快乐。
于是,阿今开始下达此生的最后一道命令:开枪!
枪声拔地而起,直插云霄。
阿今感觉到脑浆随着子弹飞了脑门,同时他模模糊糊地想,枪声也许会传得很远、很远。
一个小时后,增援部队赶到,不费一枪一弹便冲上山顶。
当他们冲上山顶后,发现阵地上除了遍地的尸首之外,还是遍地的尸首,唯一的活物是一个奄奄一息的伤兵,他双手紧紧拥抱着旗杆,连松手的力气都没了。
原来山头是空的!
这一点,阿今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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