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口,她又赶快走回来,她用力扯开抽屉,抓了一把戒指一类的首饰,塞在口袋里。
然后,她抓起件大衣,披在身上。
披上了大衣,她更慌了。
她仿佛已经看到危险。
腿上的肉发着颤,她匆匆的走出去。
经过外院,她往父亲屋中打了一眼,没有人。
她想进去看看,可是她的发颤的腿不敢停。
她象被什么恶鬼驱赶着似的走出大门。
她着急,恨不能一步跨出城门去。
但是,她不敢跑,恐怕惹起注意。
她不快不慢的走,每一步都踏在针尖上。
她觉到不能忍受的寂寞孤独。
她已经失去可以作她的终身伴侣的一山,现在她又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家。
她舍不得家,但是她决定不再回去,而且不敢再多想;她知道再往下想,她的腿就会软得不能再走一步。
她切盼遇见石队长,她的眼往四处瞧,希望能从什人中把他找到。
找不到他。
她的脚步慢下来:上哪儿去呢?
她的脚步又加快了:她想起松叔叔,她出了东门。
松叔叔的家好象比她自己的家更美,更安全;松叔叔的家是她能得到自由的起点。
她加速了脚步,她看见了希望。
她想起当初为和一山定婚而逃往松叔叔的家里那一幕喜剧,那时候,她是多么幼稚,天真,可是也多么快乐自由。
那时候,她的唯一的敌人是父亲,而父亲也不过是只要多管点闲事,并没有,丝毫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现在,她变了,变成了个没有快乐与自由的人;她须用她的脑子、眼睛、手、脚,去对付真正的敌人——她自己的,也是全国人的,敌人。
她感到孤独、难受;可是也有点得意:人是要长大的,不能老是小孩子。
她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脚,鞋上满是黄土。
她觉出来,她已不是个孩子,而是个小妇人,一个没有结过婚就守了寡的小妇人,一个失去一切而还得挣扎奋斗的,一个由无忧无虑而变为家破人亡的小妇人。
什么是前途?谁知道。
她只知道她须向前走。
她不能再退回去。
生命、年岁、遭遇,都不能向后退。
她得勇敢的前进;过去的不会再回来;眷恋、怨恨,是最没有价值的。
她觉得孤独,可也觉出点独立的精神;她感到前途的空虚,可也感到一种渺茫的充实;生命的力量会把空虚填满,使它充实。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钟。
昏黄无力的太阳象要偷懒早睡似的,已离西面大山的山头不远。
大地上薄薄的罩着一层比雾干燥轻淡的烟、给山、林、房屋,一点寒意与淡淡的灰色。
寒鸦成群的缓缓的飞,彼此相怜相唤。
梦莲不敢往远处看。
大地上的寒、远、荒、静,使她害怕。
她的身上已出了汗,而脚上更加了劲,她几乎是小跑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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