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思远端着手指,砸了砸戚英的心口,他意有所指道:“先赌待你的义心,再赌见了戚姝的色心。
你且听我说,陛下登基手段是够,但是根基不稳没有心腹,一亲政就张罗科考,点了颜九真、宋明道,春闱三试里的五魁,都是底子干净的草根,但差的就是能舞刀弄枪的武将。
天和元年你老爹就去了戎州,跟前朝关系清白自不用说,你戚英再怎么说,也是前正五品明威将军,荆州被燕丹占领五年都收不回来,就是因为历来重文轻武朝中无人,所以陛下他宁可折断你的腿,也不舍不得让你给跑了啊。”
说得花团锦簇般,好似他戚英是什么定国锦囊,却还不是被丢进了罪人监。
“照你这么说,我这腿还折得好了?只怕我以后连马背都坐不稳,还当个屁的五品明威将军。”
戚英向来是有自知之明的:“先生,纵使我有心筹谋,但你未免把戚姝想得太简单了,我与她自小分居,今天才见着第一面,又哪里来的兄妹情谊,且不说她如何以戚家罪女的身份入选进宫,妄想她得宠后在陛下替我这监下囚美言,简直痴人说梦。”
他又躺了下去倒在那草垛里,努力地翻了个身背对邬思道。
“敢情与你说了这么一通,你是权当了耳旁风。”
邬思道叹了口气,他捏着钱袋子斟酌片刻,还是忍不住说了话:“人心都是肉长的,再凉的心你连捂都不去捂,又怎么晓得他热不热。
若是连做梦的念头都没有,恐怕你这后半辈子就真要作贱在这里了。”
乾元殿里金脑焚香,宁康坐在塌上剥着核桃,小心打量着正看案卷的李珏。
殿内还有正二品尚书令元中常,前来汇报潍水运河水贼擒拿一事,和新晋探花宋明道,今日入职做了中书侍郎,被李珏传过来听教训的,二臣静候一旁不多言语。
这核桃干得很,哪怕是有钳子,指甲也都快给宁康剥秃了,她好不容易凑了小碟,下塌给端给李珏,手都是抖的,“陛下,请。”
“放那儿。”
李珏下巴点了点桌面,依然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
宁康退后不言,见李珏忽然动气,砸了手里的卷宗,对着空气喝了一句:“欺人太甚!”
宋明道凑过去一看,大意是戚家军遣散,戎州立马被突厥袭击,蛮子们一听戚津死了,立马砸了长城的数十个狼烟台,又得知戚英被关了大牢,欢天喜地地又折了回去在上面撒尿放炮。
“我大梁的确无人。”
元中常年过六旬,辅佐过三任梁帝,参与并制定制定了自开国起重文轻武的朝纲,而今自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国策倒是易改,可崇文的风气难变,只能继续推崇军功,吸纳些能武的人才,至于戎州突厥那边……陛下既留了戚英的命,可是想他再戴罪立功?”
李珏恨声:“朕废了他的腿,以后就当没这号人。”
元中常这才得知此事,心下大骇。
宋明道忐忑提道:“冯广川将军倒是正……”
这小辈无知,元中常瞪他一眼道:“冯老将军已年过七十,先帝钦点他早可以告老还乡,是老将军不愿做那万户侯,自请到屯兵校场领兵强生健体,你难道还让他拖着半老之身上战场么?”
元中常与戚津曾有过一面之缘,宫宴之上相谈甚欢很是投机,听到他为护主身死也是叹息不已。
他好心替故人之子说话:“突厥人有句诗:边疆长城八千里,血酣黄沙战袍起,戎马戚将今尤在,我辈何待破山来——说的就是边关不能没有戚家人。
陛下啊,戚家三代忠良,手握兵权十三年从未谋反,无非就是遇上夺嫡戚津择错了明主。
可戚英才十九岁,又是史来最年轻的五品少将,他求个死连黎川城摔不死人都不知道,这样的愣头青他又懂什么权谋朝政。”
戚英黎川城一摔,不仅没死还摔出了名堂来,现在满汴京城的文人都写诗褒奖他,整个大梁的武官都歌颂他戚英是壮士。
称得像是他李珏的不是,就连丽姝台都唱成曲儿了:
自古忠孝难两全,报君赴死以命择。
若有戚家儿郎多,何日荆州颂长歌。
大清早地给他添堵,李珏才赶了几个乐娘出宫,还没来得及疏解心中烦闷,这里又被三代老臣念叨,心下闷了口气更是没地可撒。
李珏只蹙眉,语气恭敬谦逊:“天子一言九鼎,朕圣旨已下,元大人不必再多说了。”
“若是没了戚英,那戎州之事……”
“明日上朝再议。”
李珏打断他。
边关苦寒,长城蜿蜒折旋,大漠黄沙障眼不说,与突厥人又语言不通,这些个长在马背上汉子,天生的牛高马大虎背熊腰,戚家扎根数年将蛮子赶至沙漠腹地,竟然一夜之间就又被推回了戎州。
“戎州刺使是谁,罢官革职!”
李珏越想越气,“普天之下那么多豪情义士,朕就不信找不出他第二个戚英。”
元中常叹气,见李珏态度,只好闭嘴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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