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云层铅灰,匹配她的心情。
下班并没缓解冬旭的沉闷。她实习期,当天提了辞职就能走,只是签字要经过三层:人事、主管、副总。
早上前两层过了,剩最后一层,她迟迟未动。
拖到现在已晚八点。
写字楼外漆黑,远处灯光点点,车如流水,剧烈的风暴正释放沉沉的威压。
第一道闪电突照,暗色办公室一片煞白。
站窗前沉默良久的她也亮出轮廓,雷声紧接响起,她的脚步也应声而起,缓步,最终停在副总办公室门前。
今天陆泊如往常一样晚下班。
毛玻璃门模糊着冬旭的视线。
她瞥了一眼按铃,心知这即将到来一场惨烈的厮杀,一边是理所应当的道德谴责,一边是心有不甘的感情不舍。
她伸出手,食指按下。
当指腹穿过一道沁凉时,她仿佛听见一段急促的号角声。
来了。
她的心像一根针扎进滚胀的气球。
*
“抽根烟,介意吗?”陆泊礼貌开口。
桌上烟盒开着,他双指轻摇一根红酒味香烟。
她看过去,他的目光像冰冷的假太阳,刺眼、尖锐而又脆弱。
他嘴角拉出笑,又轻声了一句:可以吗?
这种疏离的客套,温柔的风暴,极少出现在他身上,看上去更令人心慌。
冬旭坐在沙发,掌心里的辞职信浸着汗,也轻声了句:不介意。
点烟。
打火机被随意甩落。
挺像的。
他看了下烟,再看她。慢慢地,烟再次含入他唇央。挺像。包容是火,放手是烟,他想,对她就总是边点火边冒烟。
又一道闪电,陆泊看向窗外的风暴,手指掸掸,透明烟灰缸抖入几道烟灰。
“想好了?”他问。
“嗯。”她渐渐平静。
接着是一段持续很久的沉默。
他一直盯着她,她慢慢迎上他目光,整个空间只有打火机敲在桌面的声音——砰、砰。
终于的——
“拿来吧。”他说。
他打开黑色水笔笔盖,落笔:阝。电光在天上纵横,他想起幼时总写不好这偏旁,是她握住他手一点一点教的,直到他会。
所以,他们写“阝”的字型总是一模一样。他身上有无数被她寄生出来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