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同一只看不见的大鸟,拍打着黑色的翅膀悄无声息地飞来,几颗星子明晃晃地挂在天边,像是在深山老林里点亮了几盏小小的荧光闪闪的灯。
呼啦啦的山风强劲地拨弄着山的每一寸肌肤。
苍茫的夜色中,松涛声声、泉水叮咚声以及隐藏在山林中的动物发出的怪叫声,汇集成空灵悠长的山的喘息声,传进山脚一棵古树下的小木屋。
屋内暗淡的松油灯光映照着一张红润精干的老人的脸,老人的脸上浮现的笑容像一朵盛开在夜风中的野山菊。
他就是小木屋的主人木老爹,年过花甲,在深山里隐居了二十年。
木老爹慢悠悠地卷好一支烟,放进旱烟袋里点燃,美美地吸上一口,他身边的小木桌上摆了一小碗醇香的米酒和一小碟盐花生。
离木老爹的小木屋几十米远的山谷中有一个大岩洞,洞里住着一头肥壮的大棕熊和两头熊崽子。
一个多月前,这头大着肚子的母熊右腿上满是鲜血,一瘸一拐地逃进大岩洞,没几天,它便生下了两头小熊崽子。
木老爹觉得母熊怪可怜的,它带着伤独自逃难来到这里,公熊肯定死了,或许是被猎人开枪打死的,或许是被其他凶猛的动物咬死的,木老爹猜不出来,但从母熊仰头朝天呜呜大叫的悲伤神态中看得出来,它心中藏着愤怒和痛苦。
木老爹记得有一天黄昏,晚霞像一团火在天边燃烧,母熊站在山崖边的一块巨石上,挥舞着两只大熊掌朝远方大叫不休,怒吼的声音夹杂着凄凉和怨恨在山谷中久久回荡,令木老爹胆战心惊。
当母熊和木老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时,木老爹本能地意识到死亡的降临。
果然,那头即将生产的母熊咆哮着向他扑来,木老爹赶紧趴在地上屏住呼吸装死,母熊闻闻木老爹身上的气味走开了,木老爹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慢慢地,母熊不再伤害木老爹了,它已经熟悉和接纳了木老爹。
母熊的脾气不太好,常跑到木老爹的地里毁坏农作物,有时还会在夜里噼里啪啦敲响木老爹的门,搅得老头儿一夜不能睡个安稳觉。
尽管木老爹家的墙壁上挂着一支双管猎枪,但木老爹从不用枪对准这头喜欢惹是生非的母棕熊,他知道再凶猛的动物也不过是为了觅食填饱肚子而已。
相处久了,木老爹也就习惯了母熊的种种劣迹,比如,把木老爹地里的玉米棒子一个个掰下来扔得遍地都是;对着木老爹的小木屋咆哮,有时还会捡起一根木棒砸在小木屋的房顶上;捣坏了木老爹精心搭建的木箱子蜂房,惹得一群团团飞的蜜蜂嗡嗡嗡地追赶着那头捂着脑袋撅着肥大屁股、狼狈地四处逃窜的笨母熊……
木老爹心疼正奶着熊崽子的母熊,他把自己舍不得吃的一大罐蜂蜜放在小木屋后面的斜坡上,因为母熊每天上午都会来这里找吃的。
一会儿,母熊闻到蜂蜜的甜香,高兴得像个孩子坐在那里,抱起罐子就往大嘴里倒,蜂蜜从它的嘴角流到地上,母熊赶紧舔舔嘴,把剩下的蜂蜜搬回岩洞给它的小崽子吃。
木老爹还把地里的红薯、山芋和玉米棒子放在那儿,让母熊又吃又拿,折腾个够。
最有趣的是,木老爹把他酿造的米酒装了一大坛放在那个老地方,母熊照旧抱起坛子就喝。
结果,喝醉了酒的母熊摔破了坛子,一头倒在草地上呼呼大睡,直到午后,它才摇摇晃晃回洞里去。
其实母熊一点也不笨,它精着呢,自从尝到被人喂养的甜头,它就不再毁坏木老爹地里的农作物了。
它似乎和木老爹达成了人与动物的默契,每当太阳照在小木屋的房顶上,它就乐颠颠地跑到小木屋背后的斜坡上,寻找老头儿给它留下的食物,有时什么也没有,它也不发脾气,憨憨地回洞去便是。
母熊也不会再在夜里敲响木老爹的门惊扰老头儿的美梦。
有时,母熊还会带着它的两头熊崽子出来溜达溜达,木老爹会把地里的瓜果或是家里的食物搬去供母熊一家享用。
木老爹喜滋滋地看着那两头小熊摇摇晃晃跟在母熊身边,一头胖胖的小熊被另一头小熊扑倒在草丛里,好一会儿都翻不起身,它小小的身子像团淡黄色的绒球在那儿滚来滚去,滚落了一地的野花瓣。
母熊用大巴掌一掀,小熊翻过身来,调皮地爬到熊妈妈肚子下吃奶,另一头小熊也过来抢奶吃。
母熊坐在那里,搂着两个小崽子,脸上一扫往日的阴森,换上温情的表情,显得好看多了。
木老爹真想抱抱小熊,但又怕母熊发脾气,只能隔着几米远远地注视着母熊和它的孩子。
母熊好像懂得木老爹的心思,等两头熊崽子吃饱奶后,小熊崽倒在草地上呼呼睡大觉,母熊丢下它的小崽子,跑到山坡上玩耍去了。
母熊在一棵高大的树下站立起身子,向前走三步,又向后退三步,如此反反复复,像在跳舞。
只不过它的舞姿太笨拙,把木老爹看得抖起了山羊胡子,眼睛笑成了弯弯的豆角。
木老爹快步走近小熊,抱抱这头、亲亲那头,两头小熊睁开眼,懵懂地望着老头儿。
小熊伸出爪子摸摸老头儿花白的胡子,老头儿高兴极了,他独自在山中居住了二十年,早已习惯了山林的清寂,此时享受着与熊亲近的乐趣,却是他不曾想到的。
二十年前,木老爹得了一种怪病,花光了所有积蓄,病情反而越来越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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