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逐知道自己已没有回头之路,而这条路本就是他的选择。
商人之子,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前程吗?
士农工商,商籍不过是末等。
一人经商,则全家不可穿绸缎,只配用绢和棉布、纻丝。
一人经商,其人及后代不可参加科举考试,商人便不可做官。
他父亲不过是个小商贩,若不是田地被侵占,又怎么会被逼贩卖货物为生。
摸爬滚打,吃尽苦头,伏低做小,抬不起头。
明明与其他人没有分别,却成了只比奴婢好一点的下等人,贱民。
所以父亲才倾家荡产送他入了锦衣卫,才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舒梁能给他的,已是最好的选择,亦是最快的选择。
又或者……
商人之子从未有过选择。
于是他深吸一口凌冽的空气,抬眼看向最远处,皇极门下,宫灯照亮的地方,是空着的龙椅。
*
赵戟刚下辇站定,便有人出列质问:“宁王做此等禽兽之事,心中可还有君父?!”
他抬眼扫过去,乃是礼部主簿伏兴学。
六品京官。
投石问路的马前卒。
他连口都懒得开,抬了抬手指。
舒梁扬声道:“咆哮朝会,不敬君上,拖下去!”
伏兴学便已经被两侧锦衣卫拖了下去,按在金水河旁,喂了二十廷杖。
惨叫声不绝于耳。
惨叫声中,终于又有人忍不住,出列怒道:“敢问殿下,这是什么罪名?”
“先太子已废,如今在诸位眼前的乃是监国太子。
见太子如见君父。
伏兴学出言冒犯,咆哮朝会,该打。”
舒梁道。
那人又道:“臣在问宁王。
一个内竖阉奴,在朝会上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舒梁脸色阴沉瞪他,又要让人拉下去廷杖,赵戟已经开口问:“你是何人?”
那人拱手道:“臣翰林编修汤清波。”
赵戟听了笑了一声:“汤清波?那个霜降前,玉衡楼下大骂朝廷,想要削藩的汤浩岚……是你什么人?”
“正是臣子。”
赵戟问:“汤浩岚何在?”
汤浩岚自几日前被抓北镇抚司,腿伤未曾痊愈,一瘸一拐的出来,站在汤清波身侧,躬身道:“学生翰林院庶吉士汤浩岚,见过宁王。”
“父子两翰林,三百年间十修撰,汤家也算是书香门第。”
赵戟点头,问汤清波,“此次霜降谒陵,你可是随行史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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