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呢,只要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人们随时都能‘惩奸除恶’。”
祁临澈一手托腮,目光淡漠地看向窗外:“苏家灭门之后,白伊人带着腹中的孩子不知所踪。
五年后重出江湖,最后被燕川所杀。
那她腹中的孩子去了哪儿?这个孩子会不会继承了母亲绝世的内力和复仇的决心,在十年后再次震慑江湖呢?”
“您是说……”
林瑜璟略有踌躇,迟疑地望向窗外。
花园里,一身白衣的少女身边围着两名巧笑嫣然的侍女,她们娇笑着说了些什么,那白衣少女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她神情肃穆地仰头,脚尖一点便腾空而起,如同轻灵的白鹤般落在了玉兰花树上,折下了一支花枝。
旋身回落之际,衣袖拂起纷扬的落花,引起侍女们的一阵轻呼。
她将花枝递给侍女,微微垂眸的模样乖巧怜人,那种认真的情态配上她眉宇间的清冷,令人仿佛被谪仙垂怜了一瞬。
察觉到林瑜璟和祁临澈的视线,她抬头望来。
一双清凌凌的眼眸,干净得仿佛荡漾着晚霞的湖水。
再不会有谁的眼睛生得像她一样,明净无瑕,澄澈清透,仿佛世间一切的光明与美好都凝练成某种华彩璀璨的事物,静静地沉淀在她的眼中。
那是生在深山寂寞林中的一口石潭,清冽得鱼儿仿佛空游无一物,却不让人心生悄怆幽邃,只余冰冷的清幽。
林瑜璟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强自压下心中的微悯。
多么干净的少女?多么澄澈的眼眸?他只是看她一眼,就忍不住原谅了她的所有。
就算她犯了错又如何?杀了人又如何?她一定什么都不懂,一定深有苦衷。
正所谓“义不经商,善不为官”
,能在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林瑜璟本身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但看着她,无论多么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忍不住心软吧?没有人会将那些肮脏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拿到她的面前,即便是丞相也不会,因为谁都不愿意让这些红尘俗事脏了谪仙的眼。
——那么干净的眼。
“祁临澈,林瑜璟。”
被人唤了名字,林瑜璟这才回过神来,却发现那原本在花院里玩耍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二楼,踩着一根细细的玉兰花枝,扒拉着书房的窗沿跟他们打招呼。
她十根青葱般的手指乖巧地扣着窗台,因为没有更高的花枝,所以只勉强露出半张小脸和一双清凌凌的眼眸,“我想出去吃馄饨,可不可以叫兰姐姐她们陪我?”
祁临澈扫了她一眼,没什么情绪地道:“可以,但黄昏前必须回来。”
望凝青特别乖地点了点头,随即伸出了一只手。
祁临澈没抬头,动作熟练地打开抽屉摸出钱囊,取了两块碎银子放进她的手掌心,然后林瑜璟就看见少女乖巧安静地缩了回去。
“刚刚说到哪了?”
祁临澈提笔,眉头微拧,“继续,我是说,白伊人的遗腹子,苏家最后的‘天才’,很可能还活在世上——”
“大人。”
林瑜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着祁临澈的背影,神情痛惜得仿佛看见了一只已经被全然驯服却还毫不自知的猞猁猫。
“大人,容属下说句公道话,您不必如此苛责自己。
会觉得云小姐令人心怜也是理所当然的,何必逃避自己的真心?”
“……?”
满脑子正事的祁临澈忽而一愣,随即怒之,“你脑袋被云出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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