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一夜有雨,但?清晨,雨水不知何时停了,只?余下地上坑坑洼洼的水迹和空中漫着?凉意?的薄雾。
谢知秋将木板重?新搭成桌椅的样子,准备考试。
这贡院里明明聚了上万名想当举人的学子,可整个考场却鸦雀无声,一片死寂中弥漫着?明显的焦躁。
终于,开考的铜锣一响,开题开始下发给考生。
考场中的声音一下子变了,各种笔墨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谢知秋目光一定,朝考卷上扫去?,快速将题目都览了一遍——
方朝科举主考诗赋、经义、论、策四科,其中诗赋一项最?受重?视、占成绩最?多。
这其实是件有点奇怪的事。
既然科举是要?挑选可以?入朝为官之人,那么本应以?举子的人品、才能为考察重?点,可是实际上在考试中,反是诗词是否写得出彩最?为要?紧,实干不实干倒成了其次。
当年,谢知秋的师父甄奕,也曾如此评价过时下的科举:“今之科场重?之以?辞赋,不足以?观德行。
入仕之学者,辞藻富丽浮华者有余,而精干通达者不足也。”
当然,纵然知道当下的科举考试尚有不足之处,谢知秋也绝不会在她的考卷上表现出端倪。
她现在的身份是考生,只?管按照考试的标准,写出最?符合考试要?求的答案即可。
她要?的是中举,制度合不合理,那暂时不关她的事。
只?要?能考中,她不介意?收敛锋芒,迎合考制。
谢知秋将题目扫了一遍,心中大概有数,便研墨提笔,准备动手。
甄奕本身的行文风是相当干练实际的,谢知秋跟随他学习多年,学识扎实,风格一脉相承,真要?精练犀利,她可以?做到不多写一个字。
但?是,那种花梢华丽、一口气就能吸住人眼球的诗词歌赋,她也绝不是写不出来。
倒不如说事实正好相反,她当才女时,在梁城传颂最?多的几篇文章诗词,都是个性鲜明的文采富丽之作。
因为这种作品更能让人一眼看出厉害来,比起实用性,观赏价值更强,能欣赏的人也更多。
谢知秋斟酌片刻,在心中打好腹稿,又提醒自己一番注意?事项——
要?切中考题,适当展示文采。
要?有一定深度与思想,不可毫无特色、泯然于众人。
体现出自身才能,但?也不可太?过,主要?观点要?迎合本朝正统观念,像以?前那种“今世之仁道,实则乃君主控民?之道、士人求名谋利之通天道而已”
之类的话,绝不能出现在这场考试上。
最?后,要?记得她现在是萧寻初,要?模仿萧寻初的字迹,不可有代?笔之嫌。
心中一定,谢知秋沾了沾墨水,决定动笔。
只?是,当笔尖沾到卷面的那一刻,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多年之前,教她识字启蒙的贾先生的样子——
“我只?是想中个举!”
“我只?是想中个举而已啊!”
“近六十载的努力,不是一场空啊!”
那哭嚎之声,曾彻夜不绝。
取得功名绝非易事,前方荆棘遍布,前途难料。
有人中举,就会有人落榜。
多年苦读,成王成寇,不过在此一举。
谢知秋晃了晃头,重?新凝起精神,在墨水滴上卷子之前,她利落下笔,行云流水——
*
这时,本场监考的考官正在这片号房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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