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趴在栏杆,往下看见自己的脸庞倒影像京剧脸谱在白云与血红间彩绘。
那是一九七?年代,路边即使有人杀猕猴取乐,或当众屠宰老虎当药材卖都不违法。
不过,帕吉鲁被动物哀鸣搞得不知所措,略带愤怒,忘了入口的面汤在碗缘泛了圈白脂。
他解开黄狗的嘴套,给狗吃。
他掏出口袋所有的钱十八块三角,秀给熊皮人,示意买下母鹿。
它怀孕了,用粗绳系在栏杆,产道微微开启,焦躁的蹄子在桥上踩得滴滴答答响。
抽烟的熊皮人朝水鹿吐了口烟,“钱只够买肚子里的鹿仔,如果你能出一百块,我买大送小,顺便送一只‘鸡胿鸟仔’①。”
那只鸟是地上死去的台湾蓝鹊,它润沁的蓝尾羽在用麻袋运送过程折断了。
“四十元,要不要?”
古阿霞扒完面走来,喊了价。
她知道,动用旅馆钱成交后他们今晚又得露宿,但睡得无比甜美,“你看,鹿的脖子破了一圈皮,卖相不好,四十五,就这样了。”
“卖相不好?又不是买来选美的。”
熊皮人撩开上衣,露开肚子上20公分的蜈蚣线疤,说,“这是熊的签名,害我一边塞回肠子,一边跑下山求救。
我家还留有一截干掉的人肠,而那只熊在一年后成了身上的披风。”
“还好鹿不会追着你戳屁股,四十八元,就这样了。”
“我家有张公水鹿皮,连鹿角都有。
我披上皮,几座山发情的母水鹿会顶着我的屁股跑,从20公里外的大分山区跑到这。”
“这样说就是了,这母鹿怀了你的种,五十元,值这钱。”
大家都笑了,包括刚下山的登山队。
他们从98公里外的阿里山森铁终站哆哆咖②出发,穿过玉山,来到玉里,背包挂着避邪用的台湾粗榧,好走过雾气湿饶的森林。
现在他们的笑声与嘴巴从半个月未剃的胡子堆露出。
队伍中的三位挑夫是东埔的布农族,最矮最年长的那位在40公斤的背包负担中,向熊皮人提醒:“最滑的飞鼠、最刁的山羌、最快的水鹿、最陡坡的山羌,都该用子弹教训。
如果它们肚里有小孩,就算把头塞进枪管,就让枪生锈吧!”
他们离开时哼着狩猎歌,歌调流露了如何得宜地对自然索求。
“七十块。”
一位老妇插队喊价,扰乱了古阿霞的买卖。
活取包覆胎衣的小鹿炖中药,能安胎。
老妇是为小产两次的媳妇买鹿。
一只小鹿换个孙子,对人来说这很值得。
“可以,但是不帮你杀鹿。”
熊皮人说,“上次有人省钱自己来,结果那只鹿死不了地乱跑,血像油漆乱刷一通,鹿也跑了。
再加二十块,让你家干干净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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