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没这么想过;世界便是个土堆,要什么得慢慢的去拨开土儿找,还不一定找得到。
难怪老太太有时候管他叫作皮蛋,除了怕作赔了买卖,他无论怎说也不着急。
有时候太太告诉他去买胰皂,他把手纸买了来。
忘了这样,拿那样补上,还不行么?据他看。
他非常的乐观。
这回,他可是记得死死的,找奶妈。
手纸,胰皂,连洗脸盆算上,都不能代替奶妈。
走出二里多地,还没忘了这个;可是也没想起上那里去找。
准知道有些地方是介绍奶妈的,只是想不起那些地方在那儿。
点上哈德门烟,喷了一口,顺势看了看天上的星。
星星对他是没有意义的,可是使他想起太太的眼睛来;太太的眼睛是无所不知,无所不在的。
他得赶快去找奶妈,完全不为自己,为是太太与那个小行李卷;要是为自己的话,找着与否满没关系。
找着个熟识的油盐店,进去打个招呼。
有好多的事是可以在不可能中找出可能的,自要你糊涂与乐观的到家。
牛老者常因为忘了买煤,而省下许多钱;想起来不是,煤忽然落了价钱。
进了油盐店,仿佛奶妈已经找到了似的。
“周掌柜,”
牛老者的圆脸上笑着,“给找个奶妈。”
“怎么;得了少爷?”
周掌柜觉得天下最可喜的事就是得少爷。
“抱来的,承继过来的,”
牛老者很得意,没有说走了嘴。
“给找个奶妈去。
今个,明儿,后天,后天请你喝喝。”
周掌柜想了想,看看铺中,觉得铺中绝对没有奶妈,非到外边去找不可。
“你这里坐坐,我有办法。”
他出去了,一恍似的被黑影给吞了去。
牛老者吸着哈德门,烟灰长长的,欲落不落,他心里正似这穗烟灰,说不清落下去还是不落下去好,脸上自动的笑着。
待了一会儿,周掌柜回来了,带着两个妇人。
牛老者心中打起鼓来,是找一个奶妈呢,还是找一对儿呢?出来的慌速,忘了问太太。
及至周掌柜一说,他明白过来,原来这两个妇人不都是奶妈,那个长得象驴的是介绍人。
他觉得这似乎没有别的问题了:“走吧。
周掌柜,后天请你喝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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