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疯狂的笑声传遍了高楼上下,她身后的斯科特人也开始笑,窃笑、嗤笑、大笑,犹如一群围堵的食腐鬣狗。
“不敢相信!”
珍·斯科特高声说,透过被鲜血浸透的双眼,杰拉德正死死盯着她,“我们的兄长,失去了最完美的容貌,最高贵的身份,这真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啊!
圣灵在上,为了这件好事,我真要赦免一批奴隶,不拿他们去喂狮子了!
不过从这点上看,亲爱的兄弟,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连最低贱的奴隶都不如了,就算滚到街上去做乞丐,都不会有人正眼瞧你。
告诉我,哥哥,你感觉如何?”
她身后的人群也发出起哄的讥笑声,一潮盖过一嘲,一浪高过一浪。
那时的杰拉德不能说话,口枷限制了他咆哮的声音;逃出来的黑鸦不愿说话,他陷在阿加佩的怀中低声抽泣;现在的杰拉德无须说话,他陷在梦魇里,心里所想的,居然只有一件事。
——你想错了,你们都想错了!
即便我容貌尽毁,成了奴隶,成了乞丐,成了最下贱、最卑微不过的人,仍然有人收留我,毫无芥蒂的称我为最亲爱的朋友!
这个事实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令他有了防身的盔甲,护身的武器,以此去回击毁容的痛苦,被剥夺一切的愤懑,还有昔日珍·斯科特对他的疯狂嘲笑。
太多夜不能寐,食不知味的日子,他攥着一颗苹果,不停闻它的香气,一如那两位被赶出伊甸园的可怜人,在手里攥着自己唯一残余的慰籍。
那么,另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又挂在了他眼前。
既然他已经在最癫狂的时刻,将阿加佩视作一个避风港,贪恋他的气息,心脏也因为这种强烈的渴望而抽搐,那么他曾经对阿加佩犯下的罪行,开过的那个残忍玩笑,又算什么?
“这个,我建议您去找一位神父,大人。”
忠诚的大副不敢看他,事到如今,现在还有谁敢于直视黑鸦深陷的眼眶?那里潜藏着地狱的大门,还有大门后全部的魔鬼,所有人都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
“如果您心里真的有这种困扰,以及对赎罪的渴求……”
“赎罪,”
杰拉德的嘴唇动了动,他摩挲着手中的苹果,吸进它的香气,“什么赎罪?”
天可怜见,大副的魂儿都要吓掉了。
他小心翼翼地回答:“您有疑惑,不是吗?因为您以前做了些有争议的事……”
“你的意思是告解。”
杰拉德定定地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
“好啊,那我就去告解吧。”
很快的,他就在城镇里找到了一间颇负盛名的教堂,并要求使用那里的告解室。
“是您要求忏悔的吗,我的儿子?”
坐在室内,杰拉德无法看清神父的面容,自然,神父也不能看清他的,只有一只苍老的手伸出来,允许他在告解前轻触。
“是的……我的父亲。”
杰拉德慢慢地说。
“您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和我这样的人面对面吗?”
杰拉德可有可无地笑了下:“您是希望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按照天主的旨意,您当然应该不掺半点虚言地回答我,我的儿子。”
他低下头,想了想。
“那么,大约在九年前,我曾向红衣主教希梅内斯·德·西斯内罗斯提出过请求,法座也慷慨地同意了,因此我并不是第一次向陌生人忏悔。
这么说可以吗?”
对面寂静了片刻,神父遮掩着自己失态的呼吸声,清了清喉咙。
“啊,我明白了,您继续吧,假如我微弱的光辉能够指引您,给予您启示的话。”
“我是个有罪的人,”
杰拉德直截了当地说,“我这一生犯过尤其多的罪,但与那些孱弱的人,意志不坚定的人恰恰相反,我不会在临终前懊恼地倾诉,我是多么罪大恶极,导致死后要下到炼狱——不!
我从不后悔做出过那些决定,我的手上沾满鲜血,也许我的心也是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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