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世前,她清醒异常。
她拉着我的手说,洛儿,奶奶要到地下见你爹娘了。
她看着胡杨又说,把她给你了。
说到这儿,她微微合上了眼,又睁开,说,你爹临去前只说了一句话:娃儿以后怎么办呀……
说完合了眼。
我抱着她哑哑地哭,我从来没记恨过父亲从来没有没有记恨过从来没有啊。
我颤抖的双肩映射到胡杨眼里是一团浓浓的忧愁。
奶奶过世后,胡杨帮我料理奶奶的后事。
我看着他就这么近在我的眼前,我却不能告诉他我有多想他。
胡杨工作时,偌大的房子就剩下我自己。
面对着空荡荡的房子,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从胡杨房子里消失,他会不会像个孩子,兀自的,一个人哭。
于是我离开了胡杨的房子,逃犯一样。
我清楚,孩子的预产期快到了。
思念胡杨的时候,我就给他打电话,用手指轻轻扣击话筒,一下,两下,三下,如我的眼泪一样的轻柔缓慢。
胡杨听了就哭,孩子一样,他说,洛洛是你吗?是你吗?
他说,洛洛,你回来吧,我照顾你。
我答应要带你去一个地方,有那么一栋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我答应你的……
我温柔地扣下电话,幸福地微笑,将钱递给电话亭的老板,走到大街上。
行人来来往往,阳光撒欢似的雕刻在我清秀的脸上,有点刺眼。
我在回忆,干净地回忆,白皑皑的雪地里,少年时的胡杨将他干净的围巾套在单薄的我的脖子上,对我微笑,一脸温柔的明亮,浓得化不开。
于是,我也干净地微笑,走向人群,偷偷,落泪。
我想,等孩子出生后,我就带他去一个地方,有那么一栋古老的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春暖花开处,我就像个洁白的婴儿一样,干净地思念着,思念着胡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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