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我认为还能叫人惊慌失措,还能叫人痛苦挣扎,都是希望。
可是现在我并不会感觉疼痛。
除了失神,现在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运尸的中巴车把我送到遥望麦麦草原的地方,路被整段地埋葬,车再进不去,他们丢下我走了。
站在巨大沉寂的空间里,望青稞地。
它荒凉通透,直接把我的视线拉到远方去。
远方,那座凸显、昔日充满生机的拉日山,它竟然被无法抗拒的天力生生剜下半边山体。
这魔兽舌头一样的伤口,从山腰一路撕裂而下。
现在,我所能看到的,只是一片巨大沉默的山体塌方遗迹。
泥沙混沌的沉寂世界里,不见半点凄怆迹象,枯草黄的塌方体把一切埋葬得干净。
想当初,那是怎样冷酷和迅速地埋葬,才会这样决绝。
自然对于人,就像人轻易从笔记里撕下一张纸去,尽管这张纸里记载着人的生死符咒。
我要怎样来消受这样的过程?
旅行包从肩头滑落下来,没有太多思想,脚步盲目混乱,迈进青稞地里。
深一脚,浅一脚。
浅一脚,深一脚。
身体叫麦茬绊倒,一身泥。
爬起来,走一段,歇一段,喘口气,再走。
这样时刻,不会有太深刻的痛苦,除尽快打听到月光,除希望和侥幸,我不能去想别的。
青稞地遭到特大侵蚀。
紧临拉日山下的田地完全被泥石流冲毁,沦为乱石滩。
距离山脚稍远一些的地方,也变成沙土和石头混杂的荒戈,不能再种麦子,青稞,豌豆。
那些埋葬在黑暗深处的田地是月光家的?不,也许是他隔壁卓玛家的,或者登巴家的。
山寨没有一点迹象,被完整地埋葬。
没有方向,地标,什么也不能辨认。
你要给我一点熟悉迹象也好,哪怕给我碎片。
我好用生命把它刻印下来,装在心灵深处。
就像怀念父亲那样,我要用另外一种意境,叫你复活。
可是那片荒芜,一直蔓延到我的胸腔里来。
天地阴淡。
没有云,没有风,世界是寂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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