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拇指抚摩自己参差不齐的指甲。
“要再上一层油,那样才会保养得更长久。”
佩璐看看手表。
上次阿玲答应说要来,但哭得稀里哗啦,只得作罢了。
我咬着指甲,吐出指甲油碎屑。
我心里盼她来,同时又怕见到她。
我又开始咬另一个指甲。
除了麻将牌的声音,四周鸦雀无声。
她不赶紧来的话,我们很快就会谈起瓜岛海战,或是日军加速控制上海至泰国的铁路通道这些事。
干脆放开了聊吧,我胸中一阵无名怒火,心想着,既然都想到了阿玲和她小女儿的夭折,为什么不再说说其他事?米价一路飙升,还有刚刚爆发的天花和霍乱。
我双手互相用力搓着,直到指尖通红。
过不了多久,我们大概就会谈起,我们认识的男人中,哪些死于非命,哪些渺无音讯。
“要不我用新指甲油帮你涂指甲。”
琪琪飞快地说,“你走之前我能涂完,这样你回家路上就能吹干了。”
她弯下身,从手提袋里取出一个瓶子。
“喜欢这颜色吗?这叫宝石红。”
“我们可以一边等着,”
佩璐搭茬,“一边联一首诗。”
琪琪翻了个白眼。
“要不我读一篇林语堂的文章。”
“也好。”
琪琪答应道,“可要找篇幽默的。
要中文的。”
佩璐选的文章标题倒令人期待《关起门来打赤膊1》。
她的声音抑扬顿挫,读到大师形容自己喜欢的房间,进屋要有烟味,沙发上横陈各种书籍。
天花板下,最好挂一盏佛庙的长明灯。
院中要种几棵竹树和梅树。
突然,佩璐停下来。
阿玲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犹犹豫豫地停下脚步。
我几乎认不出她了。
她的头发软塌塌的,毫无光泽,面颊苍白瘦削。
她颤巍巍地走上前,脚步虚浮,似乎随时会倒下。
“听着像是林语堂的作品。”
她说道,扶着椅背稳住身体。
她坐下来后,我们马上开始洗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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