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田苏菲出门上学,母亲的喊声都送她到巷口:“不要跟生人搭讪!
不要喝生水!
过马路先看看右边,再看看左边!”
田苏菲一路响亮地答应:“哎!
哎!
哎!”
但出了巷口碰见个穿烂长衫打破扇的,招呼她:“小妹上学去呀?”
“哎,上学去!”
“给你算一卦吧?”
“没钱!”
“把你中饭分一口给我吃吃吧。”
假如她不急,她会站下来教育他两句:“你这么大个子,好意思呀?要我我就拉平板车去。”
田苏菲第三次来到高三教室,把事情跟先生说了。
先生说有几位女生请假,问她是否记住了那个借毛衣的女生叫什么。
她连问也没问。
田苏菲的一生都是这样:一颗好心,满脑糊涂。
那天她挨到很晚都没敢回家,挨在学校不是个事,她也明白这点,条帚苗子会找到学校来。
这就是她碰见伍善贞的时候。
现在多好,连人都不是同一个人了,是小菲。
让妈逼去吧,让条帚苗子抽去吧。
昨天晚上妈倒是破例地客气,一听她说那位女同学请病假,她只哼出几声冷笑,意思是:看你还能编几天瞎话,揍可以攒一块儿揍。
妈不揍她还因为腾不出手,她刚从当铺买了些碎羊皮,正在报纸上大块小块地拼一件皮坎肩,比拼七巧板还仔细,生怕手一松眼一转就拼不上。
今天晚上无论如何躲不过去了。
小菲不恨自己大意,也不恨那女生下作,她只恨这座没出息的小城,专出这些低贱之辈。
不就是一件毛衣吗?也得花言巧语半天,多贱!
她越发觉得革命好,革命一了百了。
巷口的杂货烟酒店是小伍爸开的。
伍老板开了三家店,一家在三牌楼闹市,生意很好,这一家是开了给小伍她妈散心的。
店里有各种零打白酒、黄酒,也卖下酒小菜。
焦炸咸鱼头是小菲母亲最欣赏的。
小伍没事也坐在木柜台后面看书、做功课,眼不离书本,钱一分也收不错。
小伍这时正坐在柜台后,但面前没有书本。
她一见小菲就咬牙切齿:“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有事啊?”
小菲说着,把她带荷叶边的绣花书包从肩上卸下来。
里面有双套鞋,是她上礼拜送去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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