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是打死我,我也记不得阿列芙金娜是谁了。
原来阿列芙金娜由于盗用商店的公款坐了牢。
现在只有安娜和老头子希皮古卓夫打发日子呢。
老头子从战场倒是活着回来了,但丢了一只手。
他酗酒无度,把钱喝光了,就成帮结伙,摇摇晃晃地在大森林里游来荡去,采集一些稠李、浆果、松子。
希皮古卓夫家住在卡恰河对岸,离市场并不很远,住在一幢已经倾斜的旧房子里,占用一部分房间,日子过得清苦,但房间收拾得很干净、舒适。
老头子不在家,我也没有问他去哪儿了,我开始看墙上挂着的照片,安娜烧上了茶炊。
她指给我照片上的每一个人。
当我们看到她的两个儿子时,安娜用手帕不停地擦拭眼泪。
兄弟俩的照片是在伊加尔卡拍摄的,他们站在轮船码头上的木板垛旁边。
两兄弟体格健壮,浓眉大嘴,穿着长筒靴和帆布工作服,手里拿着厚木板,笑盈盈的。
“瞧,这就是阿列芙金娜!
认出来了吧?”
照片的四个角已经折损,个别地方还有黄斑浸染。
照片上一个小姑娘愁眉不展、表情呆滞地瞅着我,她头戴男帽,额前露出垂直的刘海儿,身穿小圆点花布连衣裙。
这顶帽子或是垂直的刘海儿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临时住宅中光线昏暗、没有尽头的走廊;楼梯底下的捉迷藏游戏;我给小姑娘作了一幅画,那是画在一个称之为“纪念册”
的普通笔记本里,我画了金黄色的海岸上有绿色的棕榈树,一张白帆出现在地平线上,地平线我是用蓝铅笔勾画的。
画的下面弯弯曲曲地写了一行字:“愿你永远珍存!”
上帝啊!
这一切是多么遥远啊!
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里,在完全另一种生活中……
“她经过学习培训之后当了营业员,正准备出嫁。
遇到了一个合适的男人,是极地飞行员。
后来闹了个盗用公款的罪名……一切全完了……”
安娜又用手帕去擦拭眼泪,压低声音悄悄说:“现在经常写信来,在忏悔,说她从前是个傻瓜,一心想过阔绰日子,这回算是过上了不用操心的日子了……你念一念她的信吧,心都碎了。”
安娜从圣像后面取出来一捆信,对我说:“念吧!
我再听一遍,再哭一场……每当我收到她的信,都要哭一阵子,我们家里就剩下这么一个孩子了,可她却在监狱里……”
我给安娜读信,她忍受着痛苦顺从地听着,不时地摇摇头。
当听到特别伤感的地方,便低声地哭一小会儿,比如说,信中写到两个哥哥时,写到他们大家生活在一起和和睦睦时,写到她这个傻瓜没有珍视父母的良言忠告,过早地凭自己的小聪明去闯生活,而这些小聪明反倒害了她……
这些信中充满忧伤追悔的语气,为了安慰这位可怜的母亲,我读的时候语调凄惨。
我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些信当中竟偶然读到了这样一封信:
“亲爱的妈妈!
你寄给我的邮包,我与别人一起分享了。
事情是这样的:我在伐木场干活。
冬天林子里还剩下了一些花楸果,大伙儿都吃,我也跟着吃了些,结果胃肠受了寒,病情很重,是肠梗阻。
大家把我从林子里抬回来的时候,我已经人事不省了,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样子,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的病房里了。
我的病床旁边站着一位高个子的白发老人。
他说:‘傻丫头,干吗要啃冻花楸果吃呢?想糟蹋身子,是不是?’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很虚弱。
已经给我做了手术,及时救了我的命,不然我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世界和你们了,我亲爱的爹娘。
老医生总是骂我,骂个不停,不过已经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是善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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