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逐离自饮着酒,待开席,周围喧哗声渐起,无人注意自己了,方轻声道:“二公子,甘肃有草,名曰:戮草,马食而发疯。
殷某今日为你带了几棵。”
她自腰间掏出一方丝绢,自桌下交到他手上。
曲怀觞也低声道:“要此何用?”
殷逐离呷了一口酒,看见沈庭蛟被众人围着劝酒,脸上略透了丝笑意:“此去甘肃,山高水远,万一要是走在悬崖峭壁之时,马突然疯了,马上的人如何还能活得?”
曲怀觞一怔,就待站起身来,殷逐离不着痕迹地压住他:“我并不迫你,这草你可以喂马,也可以烧掉。
只是自古无毒不丈夫,若非如此,你断难得到曲将军亲睐。
你想清楚。”
曲怀觞自小生于富贵之中,也不乏劣迹,但这等事情,他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可是他是我哥!”
殷逐离把玩着手中杯盏,笑意浅淡:“他若是你弟,这草会喂给谁的马呢?”
曲怀觞汗湿重衫。
那边曲天棘似注意到二人,已经转将过来:“你二人在此作甚?”
他神色冷淡,殷逐离语笑盈盈:“我同曲二公子好歹也算是同宗,不过叙叨两句,将军怎能出言责备呢?”
曲天棘一手揪过曲怀觞,冷声道:“去同你母亲祝寿!”
曲怀觞本就怕他,当下便向魏氏所在的内堂行去。
曲天棘在殷逐离旁边坐下来,声如利刃:“曲家同你,无任何瓜葛。
你已成家,便该相夫教子,安分持家。
曲氏一门,不愿同你再有任何往来。”
殷逐离重新斟了半杯酒,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啧,真绝情。”
席罢,她同沈庭蛟出了曲府,府中魏氏却极不安稳:“老爷,她今日又向我提到当年殷碧梧的旧事,她绝计未安好心!”
曲天棘携了她的手:“向你?何事需要向你提及?”
魏氏张了张口,却不能直言。
当年她确实派曲禄截杀殷碧梧,当时她身怀有孕,又已然身受重伤,原以为曲禄一人已足以取其性命,哪料到仍让她逃脱。
当时她不知殷碧梧腹中是男是女,倘若是个男儿,免不了将来有认祖归宗的一日。
而殷家势大,她一旦逃回,沈晚宴必会加以安抚,避免动乱。
若殷碧梧携子归宗,这曲家哪里还有她的地位?终归是只有死了方才放心。
可是这事却不能对曲天棘提起,她吱唔了一声,含糊道:“就是当年殷碧梧伤重至死的事。”
曲天棘叹气:“殷碧梧是个难得的人才,若生作男儿,必非池中之物。
只可惜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如今殷逐离虽在殷家长大,好歹总也流着我的曲家的血,你就不要将她搁在心上了。”
魏氏仍心惊肉跳,闻言挑眉道:“难道老爷就确定她没有一丝怨恨之心吗?”
曲天棘大步往内院行去:“那又如何,她如今是福禄王妃,又有王上一心护着,且大荥国势不稳,一时尚不可动摇殷家,即便是想如何,亦是不能。”
他倒是没有提及,昨日王上令他派人于陕州伏击九王爷,刀剑无眼,若是混战中一个不慎,伤了九王妃……
想这事时他突然想起那个黎明未至的夜,殷逐离以半截衣袖拭去他额际冷汗,其声清悦:“将军,你知道男儿的胸膛为何生得这样宽厚?男人的肩膀,又为何这样坚实么?是为了守护他们的家国妻儿。”
他突然不愿忆及这些旧事,只有老去的人,才会怀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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