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再没有说起她走的事,而是把它当作恶魔深埋了起来。
我为了她尽力装出一副无忧无虑、心情愉快的样子,她也为了我故作轻松。
夏日很快到来,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
有时头痛又会发作,虽说不是疼得要命,但总是毫无预兆、毫无缘由地就疼了起来。
我没告诉她——说了又有何用?既不是体力活动过多造成的,也不是因为外出才头痛,而是只要脑子一想什么,就会疼起来。
在庄园办公室里,有时佃户们问些简单的问题都能引发,结果总使得我迷迷糊糊,无法答复他们。
不过更多时候是因她而起的。
我们一般吃过晚饭在客厅窗外坐坐。
时至六月,每晚可以在外面坐到九点多再回屋。
当暮色渐渐笼罩草坪边的树头,我们静静坐着,看着她一边调饮料,一边出神,我会突然想,她心里在琢磨什么?她是不是在悄悄想,这样寂寞无聊的日子还得忍多久?是不是还在悄悄想,现在他已经恢复健康,我是否下周就可以顺利离开?
佛罗伦萨的桑格莱提别墅,现在在我眼里完全是另一种样子,另外一种气氛了。
它不再是我上次去看到的那样门窗紧闭,阴沉昏暗,而是窗户大开,灯火通明。
一群群我不认识的,她称作朋友的人,在各个房间来回走动,整幢别墅绚丽夺目,所有的喷泉都在喷溅水花。
她满面笑容,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应付自如地穿梭于客人中间。
这才是她真正熟悉、热爱、理解的生活。
和我一起的日子只是小小的插曲而已。
谢天谢地,她就要回到自己的家了。
我能想象她刚刚到家的情景,那个吉斯普和他的妻子会把大门打开,迎接她的马车,然后她会踏着急切轻快的步伐,挨个看她所熟悉的、已久违了的房间,不断问仆人一些问题,听他们答话,再心情平静愉快地打开一封封信,心头涌起千丝万缕的思绪,都是一些我从不了解、与我无关的思绪。
无数的日夜,将不再属于我。
她会突然意识到我在看她,就问:“怎么了,菲利普?”
“没什么。”
我总这么回答。
当那丝疑虑和不安的阴影又从她脸上掠过时,我简直觉得自己的确是她的负担。
如果摆脱了我,她会好很多。
我试图像过去那样出出进进,到处跑跑,天天忙于各种事务,以此来消耗精力,然而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了。
即使巴通所有的土地都因缺乏雨水而干涸,又怎么样?我不大会在意的。
即使我们的产品在展览会上得了奖,在整个郡都名列前茅,又有何荣耀?如果是在去年,或许是荣耀,然而在现在,那只能是无聊的成功。
我发现我在所有下人眼里都逐渐失去敬意。
“你病刚好还很虚弱,艾什利先生。”
巴通那个叫比利?洛威的农工对我说,因为我没对他的成绩表现出热情,他的语气里满是失望。
其余的人也是这样,就连斯考比说话的语气都带着怨愤。
“你好像恢复得并不好,菲利普先生,”
他说,“我们昨晚在管家房还谈起这事,塔姆林问,‘主人怎么了?他到处游荡,两眼发直。
’我建议您早上喝杯马尔萨拉葡萄酒,没有比这酒更有助于补血的了。”
“叫塔姆林做自己的事,别操这份心,我很好。”
我对斯考比说。
星期天和帕斯科一家、肯达尔父女用餐的惯例还没恢复,这真是件让人庆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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