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奶油吗?”
父亲问。
拉尔森还没回答,父亲就走开了。
拉尔森经常来店里,父亲知道他吃冰激凌要加奶油的习惯。
我也记得有些顾客喜欢的口味。
有一位男顾客,来店里买了十年冰激凌了,每次点的味道都一样:满满一大杯开心果味冰激凌,那个杯子足足能装下五个球。
他的狗半躺在椅子下面,每次都有甜筒吃,几大口就吃完了。
从父亲走路的样子可以看出他的关节炎又犯了。
今天他店里店外已经走了多少趟呢?这个季度已经走了多少趟呢?现在是生意最旺的季节,他得里里外外不停地走,就跟地狱里的西西弗斯似的。
我敢肯定过一会儿他就要对我冷嘲热讽了。
在最热的那几天,他曾经咒骂过我。
而现在,一个炎热的傍晚,他看见我穿着T恤,到他店里来吃冰激凌,肯定认为我脑袋里哪根筋搭错了。
他已经五十好几了,早上五点半就得起床,还得整天帮小儿子削苹果。
他十五岁那年就开始工作,已经有四十年都没过过夏天了,他恨冰激凌。
而我还让他跑进跑出,自己却坐在太阳下面聊天。
索菲亚在挖冰激凌,母亲站在她左边,也在招待一个顾客。
在那个巨大的甜筒和灯柱旁边,有一条队伍正慢慢地往前蠕动。
我试图去捕捉索菲亚的目光,可是每当我看她的时候,她都弯腰在挖冰激凌。
拉尔森说他很喜欢我们最近出的几期杂志,非常赏识那几篇译作。
父亲打断了我们的对话,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托盘,把装着香草味和覆盆子味冰激凌的小杯子放在我面前,又把甜筒递给拉尔森。
他并没有立刻走开,停留的时间也不算很长,局外人,比如某个顾客,是不会有所察觉的,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动作缓慢的中年男人。
拉尔森也没有觉察到,只有我知道又要开始了。
那是一种冤仇,一种堆积已久的怨恨。
“天气真好啊,”
父亲说,“我们店外面也有位子,不错吧,这样顾客就可以坐在外面晒太阳了。”
我点了点头,希望他就此打住,然而他还站在原地。
“你得赶紧吃,不然一会儿就化了。”
这话是专门说给我听的。
拉尔森已经吃了一口,肉桂冰激凌加奶油。
摆在面前的冰激凌,我连碰都不敢碰。
“卓凡尼,是要我喂你吗?”
也许那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恨买冰激凌的人了,没准那一刻也很恨我。
我决定开动,把扁平的塑料勺插进了香草冰激凌里。
“好吃吗?”
父亲问。
我好期待吃到弟弟做的冰激凌,就像人们怀念童年里的某种味道一样。
在阿姆斯特丹我去托法尼点过冰激凌,后来也去干巴和维罗纳冰激凌店里排过队,然而他们的香草冰激凌跟我弟弟卢卡做的真的没法比。
我的眼睛自然而然地闭上了,又很快睁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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