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觉得很茫然。
护士沿着走廊把他推出术后观察室,给他看一个纸杯,里面盛着子弹。
“这是吴医生从你的后背、脖子和脑袋里取出来的,”
她解释道,“吴医生觉得你可能会想留着这些东西。”
契正头昏眼花,根本无法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他抬了抬眼皮。
“这算是一种纪念品,帮你记住这件事。”
护士又补充道。
她说的那个吴医生是个中国人,又好像是柬埔寨人,这似乎能解释他为什么会说那么奇怪的话。
“嗯。”
契虚弱地应了一声。
护士看着他,说:“你说了算。”
护士又说了一大堆话,契没听进去多少。
他想叫住她,问她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没这个力气。
不过他的后脑勺帮他想起来了,不管他们用了什么止痛药、麻醉剂,契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后脑勺上的伤口。
这让契想起多年前,一匹小马驹踢了他一下,正踢在小腿胫骨上,那之后的一个月,断裂的骨头时刻都在对他的神经系统发出痛苦的抗议。
不过还活着的幸福感还是压倒了疼痛。
我还活着,这让他感到很惊讶。
他还能依稀记得,女人犹犹豫豫地走进霍根屋,用猎枪的枪口指着他的情景。
他还记得那一秒他以为她会再补一枪,然后一切就结束了。
也许她本来就是打算那样做,但最终还是给了他说话的机会。
他极力说得有条理,不过现在想来却犹如雾里看花,不,是干脆一片空白。
医学上把这种现象称为“创伤性失忆”
。
契曾经在许多车祸幸存者身上见到过这种情况,这足以让他明白自己经历了什么,因此他并不打算费劲地去回忆。
重要的是,那个女人相信了他,似乎就是她把自己送到这里的。
尽管契不记得有这回事,而且也想象不出她怎么才能把自己从霍根屋弄到她的车上。
他能记得的最后一幕是,他在向她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他回想起童年时代被家长带去见一位水晶球占卜师,他还记得那位老人的眼睛,透过水晶球,那双眼睛显得很大很古怪,仿佛能望入他的心,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所感到的恐惧。
“我想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契对她说,“霍斯假装自己是个水晶球占卜师,你带着生病的宝宝去了柏德沃特诊所,霍斯看到了宝宝,拿出自己的水晶球,装作巫师的样子摆弄了一阵,然后告诉你宝宝中了咒术。
接着他搞了个除巫仪式,假装从宝宝的胸口吸出了一块入骨头。”
契记得他说到这里时就完全失去了力气,他的眼神开始消散,喘不上气,难以说出带喉音的纳瓦霍词汇,但他仍旧坚持说了下去。
“接着,他告诉你,我是那个给宝宝施了巫术的剥皮行者,解巫的唯一方式是杀了我。
他把吸出来的骨头给了你,告诉你将它打进我的身体里,宝宝就能得救。”
女人就那么坐着,看上去朦朦胧胧的,手里还握着那把猎枪。
契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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