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襜褕的本地少女一面捡起刚刚断气的野雉,一面埋怨道。
说着,她鄙夷地背过脸去,却仍牢牢地握着那只被人射杀的野雉。
实际上,当来自长安的於陵葵提议说要射几只野雉来下酒时,露申那并不怎么巧佞的舌头下面也分泌了些许唾液。
而箭镞刺进野雉的羽毛和脂肪的瞬间,她心里也并没有激起多少怜悯之情。
她会这么说,或许只是因为自己不会拉弓射箭,总觉得在这方面落在了小葵后面,心里不甘。
而实际上,她与葵的这场以全败告终的比试,此时才刚刚拉开帷幕。
未来等待着她的,仍是无尽的懊丧与自卑。
“露申大概不知道吧。”
葵总是以这句话引出话题,而露申也总是对她要讲的内容一无所知。
“就是这位‘钓而不纲,弋不射宿’的老夫子,在马厩失火之后只是问了一句‘伤人乎’,根本就不管马的死活。
露申若对人类的食物抱有同情,何必陪我来狩猎呢?”
“我只是遵照父亲的命令为你带路罢了,没曾想要做你的帮凶。”
两名少女明明是午前才初见的,现在却像老友一般争论了起来。
“和你说的恰恰相反,射术不只是杀戮的技术,根据礼书的说法,‘射者,仁之道也。
射求正诸己,己正而后发,发而不中,则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已矣’。
比起对抗性的格斗术,射术在很大程度上并非同对手较量,而是在同自己比赛,从而克服自身的弱点,达到‘仁’的境界。”
“说得那么玄妙,小葵还是早些正视血淋淋的现实吧。
看看这些尸体和留在上面的致命伤,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仁’吗?假如只是追求德行,那么对着鹄的练习、比试就好了,何苦要屠戮生灵呢?说到底,你不过是贪恋野味,还要扯出一番大道理替自己狡辩,这就是你们长安人的习性吗?”
“说起来,露申既然是本地人,应该知道‘云梦泽’何以谓之为‘泽’吧?”
“当然知道了。
我学问虽然不如你,但至少也是贵族之后,怎么可能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露申气得鼓起了脸颊,心里却仍没什么底气,“云梦多湖泊,水系发达,因而被称为‘云梦泽’。”
听完露申的答案,葵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这只是流俗的说法罢了,望文生义,难免要被通儒耻笑。”
“那你们‘通儒’会怎样解释呢?”
“泽,择也。”
葵一字一顿地解释道,“礼书里面说,‘天子将祭必先习射于泽。
泽者,所以择士人也’。
换言之,像我这样能在‘泽’射中猎物的人,才有资格参与祭祀。
云梦虽然不乏湖泽,但时至今日仍有不少未经开垦的山林,鸟兽万端鳞崒,杂走其中,乃一处绝佳的猎场。
难得来访,虽然这里早已不复楚王行猎时的规模,但目及风物,当年激壮的情形也可以想见一二了。
我自然也要追踵古人,射几只野雉回去留作纪念。”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吃肉……”
说着,她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猎物——应该能成为一顿美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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