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如果从中心广场走最近的路去斯诺瑞的店铺,在路上毫不耽搁,大概只需要五分钟。
现在当然没必要这么省时间了,因为喝啤酒真是太美妙了,绝对美妙得难以置信。
不久之前还是沉重的负担,还是不可征服的对象,此时变得只是场游戏。
现在我要开始准备我的船了。
布里恩乔福尔这样想着,接着大声说了出来,大声向世界宣告他的这个决定。
他握拳捶打自己的胸膛,有力的一击,这样既能鼓起勇气,又能激励自己前进。
首先他要去斯诺瑞那里,和他一起安排,做好计划,共享时光,或许再互相敬一杯烈酒,然后他会带着灯笼往下走到船那里,把它从冬天的沉睡中唤醒,在船上待一阵子,再在早晨把船员叫起来。
就这样定了!
布里恩乔福尔又捶了一下胸,心情愉快,踌躇满志。
只有他这个船长还没为捕鱼季节做好开船的准备,其他人都远远走在他前面,就要起航了,可是布里恩乔福尔和商人斯诺瑞的船还在岸边没有醒来,它笨重地趴在那里,像一只飞不起来的鸟。
布里恩乔福尔甚至还没朝它那边看过一眼,尽管斯诺瑞已经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地要求过他两次,斯诺瑞这种提要求的方式根本不能达到说服别人的目的。
这样可不好,因为他的店铺快要开不下去了,高额的债务已经超过了店铺的资产。
那些欠债的人大多数是居住在附近的普通劳动者,渔民、租户、一两个农场经营者。
有些人的确付账有困难,可是其他的人或许没怎么努力工作,只是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利用斯诺瑞的优柔寡断和好心肠。
斯诺瑞总是想克制自己的这种天性,却很少能成功,而一个人的善良天性也可以唤醒其他人的恶劣本性。
斯诺瑞在弹奏一架老旧的风琴时是最开心的,另外,在新年前夜、复活节、仲夏,当他在教堂里唱歌时,或者借用伯瓦尔德牧师的说法就是在歌声中颂扬光明时,他也会感到愉快。
那些欠他钱的人则会感到有点羞愧,其中一些人已经欠了很多年钱,不过羞愧带来的痛苦是日常生活可以帮助抚平的。
斯诺瑞所依赖的就是渔船捕到的鱼,对此布里恩乔福尔非常清楚,或许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他才在转向学校大街时第三次拍打自己的胸口,他知道他的船早就应该做好准备了。
那艘船被称为“希望号”
,很美丽、很光明的名字,船已经服役十五年了,是斯诺瑞刚从挪威买来的。
它最早的名字是“罗恩·西格尔特松号”
,是根据冰岛独立运动中的老派英雄命名的,斯诺瑞买到船后把它拖到了海滩边,找来油漆匠布雅尼用红色在船头漆上了“希望”
一词。
就在他这样做的几天前,斯诺瑞的妻子已经登上了南下开往雷克雅未克的“提拉号”
,她病得太厉害了,是被人抬上船的。
斯诺瑞当然和她在一起,但他不得不搭乘下一班船回到这里,好让店铺继续顺利运转。
几个月过去了。
詹斯那时刚担任陆路邮差,他从斯诺瑞的妻子那里带来了信件,但是随着夏天过去,她的信写得越来越短,字迹越来越轻,越来越难以辨认。
斯诺瑞仔细看着那些写得歪歪扭扭的词,模糊的笔迹证明他妻子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唉,现在开始有点难过了,她在八月初的一封信中写道,那是她第一次说出抱怨的话,我有时醒来,感到身体里有冰冷的手。
它们比冰还冷,每天都离我的心脏更近一些。
亲爱的斯诺瑞,如果情况从更糟变成最糟,如果上帝召唤我到他身边,那你一定要坚强。
一定不要倒下。
想想我们的儿子们吧。
我相信你会把他们送进学校,就像我们计划过的……现在我写不下去了……我亲爱的丈夫。
或许斯诺瑞认为自己在信的结尾读到了这几个字:我亲爱的丈夫,其实可以肯定的是,她根本不太可能这样开放地表达自己的感情,不太可能用这样不加掩饰的词语表达她的爱。
斯诺瑞把自己锁进了办公室,这样他就可以尽情哭泣,不用担心被别人发现。
沿海驶向南方的船要到两星期后才会在这里停靠,斯诺瑞等不了那么久了,人生并没有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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