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把头低到讲台才能看见下一个话题,还需要反复侧身才能看见屏幕上呈现的图像。
他想,下节课也许该随身带一只手电筒。
当学校礼堂整点的钟声响彻校园,放映员打开了灯,升起屏幕,靠窗的学生们拉起了百叶窗,卢卡斯眯着眼睛抬起了头。
某个穿着海蓝色防风夹克和肥大的裤子的学生匆忙离开了最后一排冲出大厅。
这节课有那么无聊吗?
“我猜你们都有课程大纲了,”
他喊道,“在下节课前阅读一下前两章——古希腊和罗马时期的内容。
我的研究室就在楼下,艺术博物馆里,今天下午我会把时间表贴在我研究室的门上。”
在普林斯顿,办公室都被称为研究室,就像把讨论会称为训诫一样。
班级里一半的人都已涌到了走道上。
“还有,学期结束前一定要记得,至少报名参加一次私人座谈会。”
随后学生们便走光了,放映室的灯光也黯了,(那位老人有没有出来透过气?卢卡斯很好奇。
)他在空荡的教室里收拾自己的笔记。
不知怎的这一切似乎都不太真实,即使他现在确实又站上了讲台,但依旧很难想象几个星期前他还在躲避着子弹、在饱受战争摧残的城镇废墟中挖掘、寻找着铁矿井以及藏匿其中的战利品。
一旦他忘记了,他头部弹片的伤口就会产生钝痛感,更不用说藏在黑色眼罩下的那颗玻璃眼珠了,它们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
穿过艺术博物馆的大厅时,他向正在拖地的清洁工沃利挥了挥手。
“欢迎回来,教授。”
沃利叫道,“很高兴你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应该说差不多毫发无损,卢卡斯想。
但就这一点,他并不打算同他争论。
痛苦的回忆远不止这些——卢卡斯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德国男孩——汉塞尔,在他的脚踩到地雷的几秒前,他正准备拿走一块巧克力条。
文字根本无法描述出那种恐怖,以及他目睹的上千个类似的场景。
如果你从未近距离目睹过战争,自作无畏,向战争叫嚣并非难事,但如果你经历过的话,很难不感到绝望。
人类打着国家、信仰和思想的旗帜对彼此所做的这一切是难以想象的。
学生们在外面的庭院里闲晃,用抽烟、聊天来消磨下一堂课前的时光。
一些低年级的学生聚在一棵树下,呆呆地盯着法恩大楼的一扇窗户,数学系正是在这栋庄严的大楼中。
卢卡斯好奇是什么这么有趣,于是追随着他们的目光看去,是一扇装饰着数学符号的彩色玻璃窗,窗后的座位上有一个模糊的轮廓,是一个男人,他似乎正专注地在膝盖上的便笺簿上写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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