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盼弟兴奋地大叫着,“有冤枉不怕,上台来说,我们给你做主!”
群众的目光一起扫向那瘦人。
瘦人就是磕头虫。
他那件烟色绸褂已经破烂不堪,一只袖子基本脱落,露着半个漆黑的肩膀。
那个原先路线笔直的大分头乱糟糟的,成了一个老鸹窝。
他在阴风中哆嗦着,灰白的目光胆怯地四处张望。
“上来说嘛!”
鲁立人道。
“事儿不大,”
磕头虫道,“我在下边说说就行啦”
“上来!”
上官盼弟道,“你是叫张德成吧?我记得你娘挎着篮子要过饭,苦大仇深嘛,上来说。”
磕头虫罗圈着腿,从人群中弯弯勾勾地绕到台前。
土台子约有一米高,他往上跳了一下,胸前沾上一片黄土。
台上一个身高马大的士兵弯下腰,抓住他一只胳膊,猛地往上一提,磕头虫双腿蜷曲,吱吱哟哟地叫着上了台子。
士兵把他掷在台上,他的双腿像踩着钢丝弹簧一样,身体上下耸动,好久才站稳。
他抬头望望台下,猛然发现了那数不清的含义复杂的目光。
他双腿打着徱,扭扭捏捏,结结巴巴,啰嗦了半天也没说清一句话,侧身就要往台下哧溜。
身高体胖、气力不让男儿的上官盼弟抓住了他的肩头,用力地往后一扳,扳了他一个趔趄。
他可怜地咧着嘴,说:“区长,放了我吧,权当我是一个屁,您放了我吧。”
上官盼弟汹汹地问:“张德成,你倒底怕什么?”
张德成说:“我光棍一个,躺下一条,站着一根,没有什么好怕的。”
上官盼弟道:“既然啥都不怕,为什么不说了?”
张德成道:“没什么大事,算了吧。”
上官盼弟道:“你以为这是闹着玩吗?”
张德成道:“区长别生气,我说还不行吗?我今日豁出去了还不行吗?”
磕头虫走到秦二先生面前,说:“二先生,您也算是个有学问的人,您说说,我跟您上学那阵子,不就是打了一次瞌睡吗?可您用戒尺把我的手打得像小蛤蟆,还给我起了一个外号,您当时是怎么说的,还记得吗?”
“回答他的问题!”
上官盼弟大声说。
秦二先生仰起脸,翘着下巴上的山羊胡须,嘤嘤地说:“年代久远,记不得了。”
“您当然记不得了,可我还牢牢地记着!”
瞌头虫情绪渐渐激昂起来,话语也开始连贯,“老爷子,您当时说,‘什么张德成,我看你是磕头虫’。
就这么一句话,我这辈子就成了瞌头虫了。
老爷们叫我瞌头虫,老娘们叫我瞌头虫。
连抹鼻涕的孩子也叫我磕头虫。
就因为背上了这么个臭外号,我三十八岁的人了,连个老婆也讨不上哇!
您想想,谁家的闺女愿意嫁给个磕头虫?我惨哪,我这辈子倒霉就倒在这个外号上……”
磕头虫动了感情,竟然鼻涕一把泪两行。
那个镶铜牙的县府干部揪住秦二先生花白的头发,使他的脸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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