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月亮升起来,一群星星围上去。
母亲问:
“爹,您老人家有什么事?”
爷爷暂时不回答。
他双手抓着丁香树,使劲晃了三晃。
黑色的丁香花粉升腾起来,宛如浓烟暴尘,把我们淹没了。
好久我们才挣扎出来,重新见到清凉的月光。
我鼻孔发痒,头晕;抬起一根手指挖挖鼻孔,响亮地打一个喷嚏。
大家一起打喷嚏。
唯有爷爷不喷嚏,我的喷嚏最响亮。
两只紫色的大鸟拖着绶带一样的长尾巴,从屋子里飞出来,在丁香树上空盘旋着,鸟的尾巴翻来覆去地飘扬着。
爷爷松开摇晃丁香树的手,一抹晚霞照亮了他的两只眼睛。
母亲说:
“爹,您老人家心里一定有事。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您心里的事从您的眼睛里流出来啦!
想瞒也瞒不住!
俗话说,‘纸里包火藏不住,头上三尺是青天’!”
爷爷悲悲凄凄地说:
“孩子们,还记得我爷爷的爷爷是怎样把皮团长送到红林子里的吗?我给你们说过多少遍的!”
记得。
记得。
他把皮团长放在青石牛槽里,用放了硫磺、雄黄、朱砂的温水冲洗得白白净净,然后抱到牛皮褥子上,晾干了。
我们看到皮团长时,皮团长穿着黄呢子军装,马靴子锃明瓦亮耀眼明,全身捆绑着青草和鲜花。
他用一把生锈的镊子,专心致志地拔着皮团长脸上的毛。
什么眉毛、睫毛、鼻孔毛、嘴巴毛,见毛就拔,拔得一根也不剩。
后来又扎了十六个磨盘大的鹞子风筝,选了个刮和风的黄道吉日,齐齐放起来。
风筝们没命地往云端里钻。
每只风筝都拖着一条长长的红绸飘带,飘带上用黄金丝线绣着“革命”
字样。
满天“革命”
飞舞。
风筝的线连系着皮团长的身体。
大家击鼓呐喊,眼见着皮团长就升腾起来。
升到五十米高处便不再升高,悠悠地往前、往红林子上空飞翔。
这时他从腰里拔出枪来,把风筝的连线统统打断。
风筝们栽下来。
皮团长也栽下来,大头冲下,双脚冲天。
军帽脱头,滴零零旋转如飞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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