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
“不行,不行,”
他有点着急地说,“在守备区当兵时,我还借过你二十元钱,到了南边又忘了还。”
“你别寒碜我啦。”
我说,“你人都死了,还提那点钱干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人死债不死’,这笔钱我要还。”
“拉倒吧,”
我说,“咱们两个是谁跟谁呀!
再说,我听老人说过,死人界里使用的钱,到了阳间一看都是纸灰。”
“胡说,”
他激动地说,“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把打火机拍到我手里,狠嘬了几口烟,然后用他惯用的伎俩,啪,把烟蒂四分五裂地吐到汩汩漓漓的河水里。
“你等着!”
他说着,手分开枝条,像条皮毛光滑的松鼠,哧溜一声钻进树冠中去了。
他坐过的地方,留下了鲜明的痕迹。
我低头往树冠里看,但见枝杈纵横交错,有明亮有幽暗,宛若一个迷宫。
钱英豪就在这些枝杈间,在幽暗和光明中敏捷、轻快地穿行着,他身上闪烁着绿油油的美丽光芒,像深海中的一条鱼。
我惊奇这株柳树上竟有如此奇妙的世界,怪不得钱英豪非逼我上来不可。
这小子从小就有鬼点子,他常常发现一些既好玩又有趣的地方,从学校到部队,我跟着他沾过不少光。
正想着呢,就看到柳梢耸动、分开,他像条油滑的鳗鱼从枝叶间钻出来,然后盘腿坐在我的对面,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珍重地、一层层地剥开,显出了两张崭新的面额十元的纸币。
他将纸币递给我,郑重地说:
“咱们是好兄弟,利息就不算了。”
我将他的手推回去,恼怒地说:
“你这不是寒碜我吗?”
他将捧着纸币的手再次送到我的胸前,执拗地说:
“亲兄弟,明算帐。
你必须把钱收下,否则我的鬼魂无法安宁。”
看着他的因为激动而绽开了层层缝隙的红锈斑驳的脸皮,我只好将那两张纸币收下,放在胸前的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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