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自己抬起来去搔脸。
姐姐厉声喊:
“金豆,不许搔脸,搔毒了结紫疤!”
姐姐的脸上也有冻疮,但尚未溃烂,一个红豆豆,一个紫豆豆,几十个红豆豆紫豆豆分布在姐姐的腮上,姐姐的脸像个开始变坏的红薯。
奇痒,又不能搔,不用姐姐提醒我也知道我的脸已经不能搔了。
它已经跟烂茄子、烂西红柿差不多了。
我像一匹活泼的小猴子在地上蹦跳着。
我本来可以哭,但哭给谁看呢?我们那儿的俗谚日:看男人流泪不如看母狗撒尿。
在我们这支讨饭的队伍里,头脸上生疮的并非我一人。
一群男孩子都像我一样,在化冻的痛苦中,跳嚷成一群活泼的小男猴。
我们刚刚骂狠了寒冷,现在又要骂温暖了。
依然是我先草创,然后大家共同发展。
“热热热,操你的亲爹!”
“热热热,热热热,操死你的亲爹!”
我的朋友们与我一起高呼。
“冷冷冷,操你的亲娘;热热热,操你的亲爹!”
我们高呼着,迎着那轮火红的太阳,向着南山跑去。
方家七老妈瘪着嘴说:“这群破孩子,冷,你们骂;热,你们还骂。
当个老天爷也真是不容易!”
方家七老妈那时就有五十多岁,去年我探家时,听母亲说她不久前死了。
这时离飞艇扎在河堤上已有二十多年。
在我的印象里,方家七老妈永远穿着一件偏襟的黑色大袄,袄上明晃晃地涂抹着她的鼻涕和她的孩子们的鼻涕。
她的棉袄是件宝物,冬遮寒风,夏挡雨水。
而且,在我的印象里,七老妈的怀里,永远抱着一个吃奶的孩子。
好像我们家乡的泥玩具里的母猴子永远扛着一只小猴子。
七老妈吃不饱穿不暖,但保持着旺盛的繁殖能力。
她一辈子生过多少个孩子,她自己是否说得清楚也值得研究。
这也许是一种工作的需要。
抱着孩子讨饭更能让人同情。
俗话说:行行出状元,七老妈是讨饭行里的状元。
她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她是吃百家饭长老的。
(第2页)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