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阿坝阿来》

槐花(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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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猎手将交好运的征兆。

转过身子时,他发现墙外河边的树子。

花香来自那几株槐树。

在这个五月的平常的夜晚,槐花突然开放了。

河风把甘甜的花香一股股吹送过来。

“开了,槐花开了。”

他尽量靠近散发花香的树子,一直走到车场出口的铁栅门边。

树子和他就只隔着一条马路一扇铁栅门。

栅门晚上上锁,白天打开,钥匙不在他的手里。

无望的时候他就要听到这巨大的寂静。

目力所及,凡是被灰蒙蒙的灯光映射的地方都有这种寂静存在。

而那些灯光照射不到的树林里、田野里、村庄里的夜晚却充满了声音,生命的声音。

野兽走动,禽鸟梦呓,草木生长,风吹动,青年男女们幽会抚爱……谢拉班望着那几株散发香气的槐树怀念自己死去的长子,那几个私生的漂亮女儿。

他和别的女人私生的都是女儿。

和妻子只生了两个儿子。

妻子死了,大儿子打猎时枪走火死了。

小儿子成了派出所长。

当所长的儿子看他孤独,为他办了农转非手续。

这个以前远近闻名的猎手成了车场的守夜人,每天有三块钱工资,五角钱夜餐补助。

警车尖利的叫声划破了寂静。

儿子他们又抓住小偷或者什么别的坏人了吗?谢拉班为那个小家伙担心了。

虽然他知道小家伙不在城里。

他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毛毯。

四周尽是玻璃,这样便于看守。

他却渴望真正的夜,真正的黑暗,而灯光却从四面漫射而来。

他渴望的那种黑暗叫人心里踏实,带着树木、泥土、水的味道,而绝不是停车场上这种橡胶、油漆、汽油和锈蚀的钢铁的浓烈得强制人呼吸的蛮横味道。

闭上眼睛,那小家伙向他走来。

那眉眼,那暴突的门牙都给人一种稚气的感觉。

第一次见面,他就想叮嘱他小心。

小心什么呢?小心汽车还是小心交通警察?而小家伙稚气未脱却故作老成,用一种突然有了钱,见了一点世界的大大咧咧的口气跟他说话。

他说:“喂,老头,守车钱。

不要发票,你打酒喝吧!”

“嗨,老头,想不想听点新鲜事情。”

“嗨,老头子,想不想要个姑娘……”

“嗨,老头……”

谢拉班却偏偏对这么一个不懂礼貌的小家伙怀着父亲般的慈爱。

所以,当他大大咧咧和自己说话时,真想赏他几记耳光。

但他却用哄孩子一样的声音说:“把车停好,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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