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我抓到一只渗水的衣袖。
“找一只蛋。
我喂过两只白母鸡,它们到处下野蛋。
我忽然明白过来,我是在林子里迷失方向的。
那里有一块悬崖,山洪马上要下来了。”
她甩脱了我,茫然地划动着两只胳膊,一路响起匆匆的脚步。
母亲衣裳里面的肢体是软绵绵的,似有似无的。
谁知道呢,或许衣裳里面竟是空无所有?或许我抓住的并不是她的衣裳?她所说的,全是我忘却了的事,她已经二十年不喂鸡了,干吗还要耿耿于怀?
衣裳里面肯定不是妈妈,我记得妈妈是一个很重的胖子,老在夜间流油汗。
要不是流掉那些油,她真不知怎么个下场。
“你的母亲,”
父亲边吹口哨边说,“在山那边挖蚯蚓呢!
这是她的狂想症发作了。
她患这病已有二十多年,结婚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对我隐瞒着。
等这雾收起来,我计划出去旅行一次,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我脑子里有许多赚大钱的想法,它们像小鸡一样喳喳,长久下去,说不定里头真的会长出小鸡来。”
他弯着腰,在门背后蹲下去又站起,蹲下去又站起,看不清他的头部。
“爸爸?”
“我在干搜集铜器的勾当,这也是我多年的心愿,说不定一个新的起点就由此开始。
你们?哼。
多少次,我被你们嘲笑得无地自容,躲在厕所暗暗哭泣。
这种情况已经有几十年了,只要我暗示一下我的才能和规划,你们就要歇斯底里大发作,你们这些伪君子。”
母亲跌倒在一棵老槐树底下,两眼像瓷器一样骨碌转动。
我跑过去扶起她轻飘瘦小的躯体,看着她的脸部渐渐泛蓝。
“在崖洞边上,我找到了一个蛋,你看。”
我吃惊地看着她朝我伸出空无所有的细爪,喉咙一阵阵发紧。
“我追那些一闪一闪的白影子,累得胸膛都破碎了。”
“这雾,把我的眼睛完全弄坏了,我看不见你。”
“在那边的树林子里,有一些人影,你就不能感觉到这个?”
“我怎么能感觉到,那是不可能的,我的眼全给毁坏了。”
我赌气地将胳膊从她腋窝下抽回,那地方像鸡翅底下一样温暖。
一刹那间,她的一根肋骨“喀嚓”
一声断裂了。
“那不过是一根肋骨。”
她的蓝脸皱了皱,消失在树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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