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贴着我的耳朵悄悄地说,“南方的山林里有数不清的小红果,猛兽在树丛间埋伏。”
我越来越想说说草场,说说那种热风,但我一开口又说起了路上的那个人。
我听见你的眼睫毛眨得“嚓嚓”
地响,于是就羞愧地红起脸来。
“睫毛上不过是结的冰珠,”
你平静地拍拍我的脸颊,如哄着幼小的孩子,“这天太冷了。
那个人,其实并不存在的。
只要你静静地合上眼睛,我们俩就出现在银杏树下,在我们的头顶,星星的海洋掀起万丈波涛。
你一定不要急躁,静静地、静静地,也许有一天我们就来试一试。”
你一直是这个样子,这就是为什么不管在什么地方,我总能一下子认出你的原因。
我将葡萄挂在胸前那一次也认出了你,那时你还很小,你站在路标那里审视我,黑眼睛异常严肃,我想和你讲一点什么,你却一下子就转身走掉了。
从那以后你再没来过这地方。
但我知道,只要你出现,我就能认出你。
我一直呆在这地方和干旱搏斗,脚板上的裂口流着血,两鬓被烈日烤得焦黄。
那些黄昏,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捱过去的了。
槐树的枝桠一作响,我就忍不住把屋顶剪一个洞,好掉下来一束光。
我的屋顶已成了一个漏勺了。
昨天有人盗走了我的锄头,那是我用来开荒的。
我不时种一点什么,但从来没成活过,因为天不下雨。
整整一下午,我呆呆地坐着,听着那人起劲地挖,向我示威一般。
我们这里的夜晚没有星星,只有一个剪纸般的假月亮,我的眼睛早就习惯了在黑暗里看东西。
我坐在石头上一动不动,你绕过那座山头时我就听见了你的脚步,当时我打了一个冷噤,说:“一个人。”
我坐在石头上的时候,感到自己和这荒蛮的地方一样古老。
我活得太久了吧?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生命就朝一个方向无限地延续着,空泛而单一,没有任何明显的标志将它区别成一些阶段。
我尝试过从这躯壳里流离出去,其结果是我的眼珠变成奇怪的颜色,再也区分不开白天和夜晚了。
我就假装出去找蜜蜂,我知道这是一件荒唐事。
“抱紧我、抱紧我,看那爬来的巨蟒,你的脚尖踩在土地的脉搏上了。”
“啊,我不管,我干吗要管!
我从前在山林里跳来跳去,连衣服也不穿的。
这地方夜里真冷,你怎么能活得这么长久的?一直就这样吗?你小时候真的哭过吗?”
你不停地向我发问,哈着气,在原地跺着小脚,转了一个圆圈,将一只苍白狭窄的手掌哆哆嗦嗦地放在我的胸口,“白天里太阳晒起来真是那么厉害吗?”
你告诉我你是从有星光的地方走来的,你的小屋在桑树下,站在树底下,晚霞就好像燃烧的大火,你已经走出来很久很久了,寒鸦在枯死的树枝上做了两个巢。
“泥石流凶猛地往山下冲击。
有一天,我来到一个灰白色的墓地里,我坐了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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