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在上衣口袋里装着镜子从马路上昂首而过,当他从橱窗玻璃上打量自己的尊容时,五香街人谁又忍得住不掩嘴而笑呢?尤其他又曾是这样一个严肃、胆怯、一本正经的家伙,除了躺在瓜棚下作那云里雾里的狂想,四十年里从未作过一件离经叛道的事。
我们一想起Q这个人,心里就涌出一股怪味,脚底下就觉得不踏实,真的,他到底算是哪门子人物啊?糟糕的是我们这些标致女郎又的确想念着他,想得要死要活的都有,还有人叫嚣:不管怪不怪,踏实不踏实,反正她就是钟情于他,他是她唯一愿与之神交的男人!
就是变了树缝里的空壳她也要对他“拔刀相助”
!
女士们横下一条心,一窝蜂地跑去找Q。
那个瓜棚架下的小屋门口,放着一把空空的躺椅,仔细搜索了好久,才发现Q这个人物,已经先于X而“消融”
了,在屋后的石头下面,女士们发现了摔破的镜子,这一发现使得她们相视一笑。
一个披着毛毯走来的面目模糊的家伙告诉女士们:Q正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搞统计工作。
“他发疯的那些日子对我们来说就如一场噩梦。”
他说。
楼梯口下的艳丽女子立刻讲出自己的独到见解:“既然恢复了原状,他的魅力也就随之丧失了。
在这个事件之前,他可的确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
大家一思忖,觉得这见解很英明。
毕竟,没有X的事件,她们哪里会知道有这么一个Q呢?他不是从那个美丽的下午进入五香街之后,才变得可爱起来的吗?她们争先恐后地想念他,也是一种精神寄托,与那事件直接相关,现在他从事件退出,融化于民众之中成了一个普通人,也就不再是我们五香街的标致女郎们相思的对象了,谁会去爱一个普通人呢?我们这些女郎的爱情,无不是要体现自己的自我牺牲与英勇精神,只有奇特的恋爱才够味,我们可不是灰色的严肃的女人!
本来我们一齐跑来这里,又带着刀子,是满心希望经历一场“暴风雨的洗礼”
的,我们还作好了准备要“为爱情献身”
呢,谁知扑了个空。
这Q真是没意思呀,要实现心中的理想真是难上加难呀。
我们悔不该陷得这么深,悔不该抱了太大的希望,现实中的事又有几件是能称心如意的呢?往往你设想得好好的,结果却是完全相反,料想不到的打击接踵而来,把你都搞糊涂了。
早知这Q不过是想风流风流,并没将“事件”
当真,事发即如缩头乌龟,我们是压根儿就不会看得起他的。
谁还会跑这破地方来凑趣啊?恐怕永世也不会知道这幢破房子呢!
这么七嘴八舌一议论,每个人都觉得是受了极大的侮辱和愚弄,每个人都气得发抖。
在跛足女士的带动下(她一想到那致命的二十五秒钟就觉得与Q不共戴天,她认为这个该杀千刀的Q,甚至比夺去她处女贞操的那小子还可恶百倍),她们开始用石块砸玻璃,砸完玻璃又砸门,后又拥进屋内将每件家具砸了个稀巴烂,这才走了出来,对着田野开怀大笑,又不知是谁带头唱起进行曲,最后这伙人凯旋而归。
我们的寡妇没去参加这次行动,因为那一天她正在开导一个失足青年。
事后她总结道:“做一个人的原则,就是要首尾一致,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讲信用,有责任心。
我生平最怕的就是那种变色龙似的人物。
一个男人,如果使你捉摸不定,甚至一夜之间面目全非,那是顶顶糟糕的事。
作为堂堂的男子汉,怎么能挫伤女人们的自尊心呢?那是犯罪的举动!
我们女人,是诚心诚意地相信男人的,我们总愿意自己所爱的男性给自己一种永恒的感觉,这样我们才会活得有生气,有劲头。
一般说来,我们五香街的女人在思念某个男人时,总是将这种稳定性不假思索地赋予他,唯愿自己在精神上与他白头到老。
这种情况是很自然地发生的,我们可爱的男士们也从未使女士们失望过。
轮到Q男士这一次,我们可爱的女士们依然是这样坦白、轻信、毫无保留,谁也没估计到这个木偶,这个身份暧昧不明的家伙会和我们搞这一出恶作剧,他激起了大家的热情和想象之后忽然就逃之夭夭了,把我们这些美丽的女士们撇在田野里面面相觑,我们有谁一生中受过这种戏弄呢?我们都是一些品性高洁的人啊。
所以砸门窗和家具的举动我是完全能够理解的,我一点也不认为这有什么野蛮的成份。”
那次行动之后,五香街的女郎们曾一度对男性产生了失望的情绪。
“从今以后,我也许要当一个禁欲主义者,失望和颓废情绪的袭击太可怕了。”
她们纷纷说,“比较起来,还是我的丈夫靠得住得多,虽然他平凡,没有刺激性,不能给我以精神上的满足,可他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根本不会给我引起那么多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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