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时都没说话,看着孩子。
孩子刚吃饱奶,眼睛一闭一开,十分安宁的样子,许多尴尬事便在这安宁的眼光中变得自然和温和了。
在春天的一个风和日暖的星期天里,蒋丽莉甚至硬拉来程先生给她们和孩子照相。
每个人心里都有着时光倒流的感觉,只有这孩子是多出来的,打破了幻觉。
他们三个大人一个孩子走在公园里,出于好心情而赞叹着花草树木。
这些花草树木在灿烂的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支撑不起似的,软弱和稀疏,虽然处处流露出精心养育的迹象,却反而透出一股无奈挣扎的表情。
只有看着孩子在草地上歪歪斜斜地学步是令人振作的,那些娇嫩的小脚步,掩盖了草地的贫瘠枯萎。
各色各样的玩具在草坪上滚来滚去,引那些小孩子去追逐游戏。
王琦瑶把孩子也放下地来,三个大人看她跌倒爬起地折腾。
康明逊和王琦瑶还保持着稀疏却不间断的来往。
似乎是孩子的问题已经解决,就没什么理由不来往了。
不过,原先的爱不欲生和痛不欲生也释淡了。
他们坐在一起,不再有冲动,即便是同床共枕,也有些例行公事,也是习惯使然。
总之,他们成了一对真正的老熟人,你知我,我知你,却是桥归桥,路归路。
所以,当王琦瑶听说康明逊在与人约会的时候,她心里也没有太大的难过,至多调侃他几句,康明逊也看出她的不认真和不在意。
因为来去自由,他便也不急于找机会离开,而是从容行事,相当地挑剔。
因此,虽然一直在进行着各种约会,却始终没有一个是明确了关系的,到了后来,连约会也疏落了下来。
如今,他们两人之间不再是如火如荼的热烈,但却是很稳定,甚至称得上牢固的一对。
倘若不是有个孩子在中间梗着,康明逊还会来得更勤一些。
这孩子是使他不自在的,许多回忆都因她而起,打搅了他的平静。
当孩子会说话的时候,喊他的是“毛毛娘舅”
,这称呼会吓他一跳。
他看着她的眼光,就好像她随时会追着他讨债,又惶恐又有点厌恶。
王琦瑶看出这些,于是当他上门时,她总是把孩子打发到邻人家或者弄堂里去玩,避免这种尴尬的局面。
蒋丽莉也使康明逊不安。
他初次看见她,还以为是派出所的户籍警,穿一身蓝咔叽制服,晃晃荡荡的裤腿底下,是一双乱糟糟的中学生样式的丁字猪皮鞋。
她说出话来也叫他吃一惊,有一半是报纸上的话。
他其实早从王琦瑶处听过蒋丽莉这个名字,也知其出身和家庭,却和眼前情景对不上号,不知哪是虚哪是实。
她看他的目光叫他不自在,也是有追逼的意思。
知道她多是晚上和星期天来,便绕开这两种时间,来王琦瑶处的机会就又少了些。
不过,无论是多是少,却也影响不了他们什么,无论是他们各人,还是之间的关系,都已成定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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