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说:两勺!
红大刀没有找到水皮,听了冬生的报告,也不找水皮了,他们呼呼啦啦拿了刀往山上去,天上突然地布满了云。
云是从南山那边过来的,像是锅灰水泼上天,浓浓淡淡地不停地从头顶上飘过,而高处的太阳照着,云的影子就在中山坡上一片子白一片子黑,坡地上立时像铺了无数的尿垫布片子。
窑场里的榔头队已经发现了红大刀从村里往山上冲来,没脱衣服的就去拿榔头,脱了衣服的慌忙穿衣服,秃子金催得紧,衣服越急越穿不好,不是袖子塞反了,便是一条裤腿寻不着,而迷糊已提了没了榔头疙瘩的木棍从小路上扑下去。
他是狠着劲儿扑下去的,他只说他这么扑下去要镇住冲上来的人,但红大刀没有停脚,他就扑到了红大刀人的面前了,脚步还是收不住,而红大刀前边的人身子一闪,他摔了个狗扒屎,地上的料浆石子就磕破了膝盖。
迷糊爬起来,不让来人近身,拿了棍子抡着转圈子,转一圈,又转一圈,棍子在空中抡着了风,霍霍地响。
山路窄,红大刀的人就往后退,却有人跳上坡崖,将一件夹袄朝迷糊一扔,夹袄罩住了迷糊的头,一把砍刀咣地挥过去,把木棍打落了,砍刀平着拍在了迷糊的屁股上,叭,迷糊又倒在了地上,再爬起来,手脚并用地往山上跑。
红大刀趁机往上涌,而榔头队也涌下窑场,两股人上下涌来,在半山路上,双方只隔着五百米了,都停了下来。
五百米的山路,一边临着沟,一边靠着坡崖,崖头上是三棵老槐树,一切叫骂声都突然没有了,只有树上的知了在叫,知了像州河里的昂嗤鱼一样,也是自呼其名:知了知了知——了!
;知了知了知——了!
突然间一个木箱就从老槐树后跌落在路上,黄呼呼一群蜂立马聚在了那里,而同时掉下来的还有两个人,聚成了团的蜂哄地飞起来,罩住了整个路面。
掉下来的是狗尿苔和善人。
狗尿苔帮着善人把蜂箱往山上抬,狗尿苔还问善人,说:今日村里没啥事?善人说:猫逮老鼠鸡下蛋,过日子呀。
狗尿苔说:不可能没事!
善人说:你盼有事啊?!
狗尿苔就不吱声了。
蜂箱子重是不重,可两个人抬着不好走,狗尿苔走在前头,双手在身后老是抓不紧箱子底,而他换到后头抬,善人在前头个子又太高,抬着不舒服,他就要善人把箱子放在他的背上驮着,善人当然不会让他驮着走,说:你急啥的,咱慢慢抬着走。
狗尿苔只好再抬着,抬着抬着却觉得好笑了,说:你腿风蚀啦?善人说:天一变,这腿就疼。
狗尿苔说:那你给你说病么!
善人说:你这碎髁!
善人正要教训狗尿苔,村子的喊声杂乱,鸡叫狗咬,善人说:啊今天村里还真有事?狗尿苔就得意了,说:我说有事哩,你不信,有事了吧?!
两人放下蜂箱往山下看,就见从窑神庙门前的斜坡上一群人往山路上来,来的是谁,隔着罩帽的纱布看不清楚,又不敢揭了罩帽,善人说:窑场那儿也站满了人。
狗尿苔又往山上看,善人说声:不对!
拉着狗尿苔就抬了蜂箱往坡上走,坡上没有路,再走也走不远,就慌忙藏在坡崖头的三棵并排的老槐树后。
很快,红大刀的人从山下往上冲,榔头队的人从山上往下冲,竟然就在老槐树下的山路上相峙了。
狗尿苔看着善人,善人趴在那里不动,但狗尿苔趴不住了,他想再往坡上跑,却不敢跑,一跑就暴露了,榔头队的人会以为他是跟了红大刀一块来的,红大刀也会以为他是早早跟着榔头队上了窑场的,可不跑,狗尿苔真是害怕了,混打开来,他能打过谁呢,谁又能敢打呢,他只有夹在中间挨乱拳了。
狗尿苔再拿眼睛看善人,善人在示意着静静趴下,他趴下了,心在怦怦地跳,却把眼睛闭上了。
眼睛一闭上,他似乎又想起了梦境,一瞬间甚至觉得他就在梦境中,他开始不呼吸缩身子,身子越缩越小,谁也看不见他了。
好像是过了一会儿,狗尿苔已经没知觉了,是一块石头了,善人却在拉他,低声说:起来,啊起来。
狗尿苔睁开眼,从草丛里往下边的路上看,榔头队和红大刀各自往前挪步,中间的路越来越短,越来越短,路边的草就摇起来,没有风草却在摇,那是双方身上的气冲撞得在摇,狗尿苔害怕得又闭上了眼睛。
但善人站起来了,又揪着狗尿苔的后领往起拉,说:把箱子推下去,推箱子!
箱子怎么能推下去呢,推下去箱子肯定就散板了,那蜂就全飞了,不养蜂啦?不治病啦?狗尿苔被拉起来了,他站着不动,浑身僵硬。
善人就自己把箱子往下推,但箱子前有一个石锥,箱子滚了几个跟斗又卡在了那里,善人再去推,没推动。
善人说:快,他们要打起来了!
狗尿苔这才跑过来,双手抬起箱子角往起掀,箱子掀下去了,而他脚下一滑,身子扑了前去,忙去抱那石锥,却抱住了善人的腿,两个人就四脚拉叉地跌落在了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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