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们把这些都放下,开始谈起恋爱来,晚上在路灯的暗影里接吻。
过了三个月她要回插队的老家去,我也跟她去了。
在大海边上,有一个小村镇。
这儿是公社的所在地,她在公社当广播员,把我安排在公社中学代课。
她有三间大瓦房,盖在村外的小山坡上,背朝着大海,四面不靠人家,连院墙都没有,从陆上吹来的风毫无阻碍地吹着门窗。
她很需要有人做伴,于是我也住进那座房子,对外说我是她的表哥,盖这座房子用了我家的钱。
人家根本不信,不过也不来管我们的闲事。
我们亲密无间,但是没感到有什么必要去登记结婚。
我住在东边屋里,晚上常常睡不着觉在门口坐着,她也常来陪我坐。
我们有很多时候来谈论,有很多次谈到我。
看来写诗对我是一个不堪的重负,可是这已经是一件不可更改的事情了。
我必须在这条路上走到底。
我必须追求这种能力,必须永远努力下去。
我的敌手就是我自己,我要他美好到使我满意的程度。
她希望我能斗争到底。
她喜欢的就是人能做到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她的一切希望就系之于此。
如果没有不可能的事情,那么一切都好办了。
我不断地试下去,写过无数的坏诗。
偶尔也写过几个美好的句子,但是没有使她真正满意的一篇。
我好像老在一个贫乏的圈子里转来转去,爬不出去。
我找过各种各样的客观与主观的原因,可是一点帮助也没有。
她说我应该从原地朝前跨一步,可是我动弹不得。
我就这么过了好几年。
有时挎着她的手到海边去散步时我想:“算了吧!
我也算是幸福的了。
她是多么好的伴侣。
也许满足了就会幸福。”
可是我安静不下来。
我的脑子总是在想那个渺茫的目标。
我常常看到那个寂寞的大海。
如果我停下来,那么就是寂寞,不如试下去。
昨天早上,校长让我带十几个学生去赶大潮。
我们分两批到大海中间的沙滩上去挖牡蛎,准备拿回去卖给供销社,给学校增加一点收入。
下午第一批学生上船以后,忽然起了一阵大风,风是从陆上吹来的。
这时潮水已经涨到平了沙滩,浪花逐渐大起来,把沙洲上的沙子全掀了起来。
如果浪把我们打到海里,学生们会淹死,我也可能淹死,淹不死也要进监狱。
我让学生们拉住我的腰带,推着我与大浪对抗。
我身高一米九〇,体重一百八十斤,如果浪卷不走我,学生们也会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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