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也因了脸底浮肿显得很小。
差不多不能说这是人脸,只可以说是一个红色的圆球。
进来时与其说他自己在走路,不如说是那四个兵把他拖起走的。
他底腿已经转动不灵了。
裸着的背上显出横一条直一条的凸起的紫色迹印。
纵使杜大心以前不曾听见高洪发底话,他今天单从张为群底相貌和举动看来,也可以知道在这八天中那个人是受过怎样的拷打了。
戏剧开幕了。
……张为群被按着跪在地上,他柔顺地服从了,连一点反抗的表示也没有。
这又使得杜大心十分诧异,因为平日的张为群决不是这样。
但过后他也就明白了。
这个人已经失掉了生活力。
虽然他底脸上并没有什么怕死的表示,其实他底一只脚已经跨进了死的黑门。
要不是他偶尔睁开眼睛,或者嘘一两口气,谁还知道这是一个活人呢!
“杜先生!
……什么时候革命才会来呢?”
他分明地听见张为群在发问。
然而他现在不能够相信这样的问话曾经几次从跪着的“他”
底口中发出过了。
他望着跪着的“他”
,望着监刑官,望着刽子手,看看兵士,看看群众,他不自觉地把右手伸进衣袋里,摸索了许久,又绝望地把手伸出来。
他陡然觉得在这一群人底面前,他是毫无力量的了。
“究竟什么时候革命才会来呢?”
分明还是张为群底声音。
他觉得不但自己不能够答复,而且现在的“他”
也不能够发问了。
在这一大片的人群中,他底眼睛一时所能看到的脸上都表示出来绝对否定的回答。
于是他自己底脸上突然起了一阵可怕的痉挛。
在一个很短的时间中,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至于人群底感觉,当然和杜大心底不同。
而且各人有各人底想法。
不过他们都觉得有点扫兴,本来在他们底想象中,所谓“赤党”
,至少也是一个面目狰狞可怕的壮夫,却料不到这只是一个快进棺材去的垂死的病人。
其中也有人发言了:
“把人拷打成这样,岂有此理!
其实用不着杀,他就会死了。”
“不错,只要拿刀晃一晃,也就会吓死他的。”
有的人竟敢抱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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