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园子里走了十多分钟,看见夜的网慢慢地从墙上、树上撒下地来。
两三只乌鸦带着疲倦的叹息飞过树梢。
一只小鸟从桂花树枝上突然扑下,又穿过只剩下一树绿叶的山茶树,飞到假山那面去了。
老姚夫妇来了。
太太脸上仍旧带着她的微笑。
她身上穿一件灰色薄呢的旗袍,外面罩了一件黑绒窄腰短外衣。
老姚也脱去了长袍,换上一身西服,左膀上搭了一件薄薄的夹大衣。
“老黎,走罢,你不拿东西吗?”
老姚站在石栏杆前,高兴地嚷起来。
“好。
我不拿东西,”
我一面回答,一面走上石阶,沿着栏杆去迎他们。
“黎先生,对不起啊,又耽误你的工作,”
姚太太笑着对我道歉。
“姚太太,你太客气了。
他知道”
(我指着她的丈夫)“我是个电影迷,”
我笑答道。
“你们请我看电影,还说对不起我,那我应该怎么说呢?”
“不要再讲什么客气话了,快走罢,不然会来不及的,”
老姚在旁边催促道。
我们走出园门。
三部车子已经在二门外等着了。
他们夫妇坐上自己的包车,我坐上街车,鱼贯地出了大门。
过了两条街,在十字路口,朋友跟他的太太分手了。
又过了六七条街,我们这两部车子在电影院门口停下来。
我抬头看钟,知道还差八九分才到开映的时间。
电影院门前只有寥寥十几个人。
今天映的片子是《战云情泪》,演员中没有一个大明星,又是美国南北战争时期的故事,不合这里观众的口味也未可知。
戏院里相当宽敞,上座不到六成。
我们前面一排,就空了五个位子。
姚太太在看说明书,可是她没有看完,电灯便熄了。
银幕上映出来一个和睦家庭的生活,一个安静、美丽的乡村环境。
然后是一连串朴素的悲痛的故事。
我的心为那些善良人的命运痛苦。
我看见姚太太频频拿手帕揩她的眼睛,我还听见她一阵阵的轻微的吐气。
映到那个从战地回来的父亲躺在长沙发上咽气的时候,片子忽然断了。
电灯重燃起来。
姚太太嘘了一口气,默默地埋下了头。
我却抬起脸,毫无目的地把眼光射到一些座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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