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你的同志?”
他瞪了一眼。
于而龙苦笑着,正如当年高歌用一双穿草鞋的脚表示革命一样,这位干部得把嘴上的阵线分清,就好像被来历不明的人喊一声同志,就有成为对方同伙的危险,这种革命的纯净是多么形式主义啊!
殊不知有些“同志”
比敌人更坏,年轻人,也许你不信,但是井台上那孩子的尸体使于而龙明白了这一点。
“好吧!
我不称呼你同志,但是,我想请教,在这个井台上,凭吊一位最早为石湖献出生命的小同志,总是该允许的吧!”
“你少给我掉枪花!”
“你说什么?”
“马上跟我走,少废话!”
他狠狠地拉住于而龙的手。
于而龙有些愠怒地问:“假如你路过你亲人的坟前,能不站住脚看上一眼么?”
他甩开了那个干部。
这个被激怒的人,一把抓紧:“你不要胡扯淡!”
于而龙使劲挣脱了他:“年轻人,你爹妈就教育你用这样的语言,来同老年人讲话吗?”
那干部恼羞成怒,尤其在那位小家碧玉面前,更是有失体面,于是啪地一拳,直冲于而龙而去。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游击队长认为不回答也实在太不客气了。
他横起胳膊,格开了对手捅过来的相当厉害的右长拳,看来,那是一个受过擒拿格斗训练,习惯以拳头代替政策的人,而且半点羞耻之心都没有,对付一个老头子,竟用这样辣手的拳脚。
于而龙一使劲,把他摔到一边去。
于而龙虽然六十出头,双鬓斑白,并且患有冠心病,但他筋肉间还保存有张帆使舵的力气,那灵活敏捷的劲头,并不亚于这位肚子变得沉甸甸的年轻干部,他三闪两躲,使对手扑了好几个空。
最后,狡猾的于而龙把他引到花坛旁,井台边,那块湿漉漉的长满青苔的地方,虚晃了一拳,那人踉跄了两步,没踩稳,摔了个四脚朝天。
他气急败坏地喊叫:“别让坏人跑掉,绑住他。”
他站在那里:“放心,我决不会跑掉!”
这种沉着的笑,和不打算逃跑的镇定神态,使得那些饭馆里的人员,不敢执行“绑住他”
的命令。
于而龙侃侃地发表着评论:“你们以为好人坏人,像国产电影一样,一眼就让你看出来?正因为有这样的观众,他们才问心无愧地生产出三流四流影片。”
他走近那个摔痛屁股的干部,伸出手去,搀扶他站起,心里思忖:“我和王纬宇相处了四十年,直到今天,才算初步有个认识,还谈不到彻底;何况咱俩素昧平生,只是萍水相逢呢?”
于是客气地说:“好吧,我忘带证件,那也该允许我找一个证明人吧?”
他粗暴地问:“谁?”
于而龙本想列举老林嫂、水生、老安、老迟这些普通老百姓的名字,但是一看对方脸上凶悻的气色,多少有些恶作剧地报了一下他顶头上司的官衔:“你不信,可以打个电话,问问你们县委的王书记嘛!”
一提王书记,整个庭院里的气氛,变得轻松多了,再不那么剑拔弩张了。
花朵是那样鲜艳,枝叶是那样繁茂,抬头望天,连天色都蓝得那么可爱,飞得很高的叫天子,也唱得格外的优美动听。
什么时候,人们心灵深处的这种劣根性才能清除啊?
于而龙的性格是有点怪,不那么随和,刚才让他去,他不去。
现在,他倒乐意跟随那个干部,像个嫌疑犯似的,在三王庄的街道上大摇大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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