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说:“他这会儿就在南山打工。
他在那里淘金、开矿,隔些日子回来一次,带回一点钱。
他爸死了,就俺娘儿俩过活了。”
老人把炕收拾了一下,说那是她儿子回来睡的。
“弄得真脏哩。”
她让庄周先歇,然后就动手去做饭了。
她烧了一点米汤,蒸了干粮和咸菜。
庄周喝完热粥又吃了一点咸菜。
老人把炕烧得暖烘烘的。
不知为什么,他总想流泪。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他在游荡的旅途上多少次投宿农户,也常睡这种热炕;可是今晚面对着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却泛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激。
这与他时不时涌出的那种被遗弃感混淆一起,让其不能忍受。
他背过身去,不想让老人在烛光下发现晶亮的眼角……如果你说自己是个不会泣哭的男人/那还为时过早/如果你说自己是个不会双手颤抖的男人/那还为时过早/如果你说自己是个冷漠的男人/那还为时过早……
他的双手蒙住了脸。
他记起了一些歌颂玩世不恭的男人和女人的诗章。
它们太多了。
是的,不必寻找,到处都是。
有的人干什么都无所谓。
地球就像一座草屋,说不定明天就会坍塌。
可是人心呢?它们又将存放在哪里?破烂不堪的大地也要有个心的居所啊……我们太贫穷了,我们简直一无所有。
可是我们的心还是那么执拗,它仍然坚硬得像块顽石哩。
老人摸摸热炕说:“你困了,早点歇息吧。”
然后就回自己的西间屋去了。
庄周躺在炕上,这热炕炙得他凉透的身子骨又温暖起来。
多么好的夜晚啊。
这一夜里我又有福了。
这夜色的山谷埋藏了多少奇怪的、让人的一生只可以遇到一次的美妙和神秘。
你刚刚感受了冰冷的逃亡,你刚刚还在绝望之路上挣扎,可是一转眼你又拥有了最珍贵的东西。
谁说你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儿?你看看这个夜晚吧,母亲刚刚离去,刚刚离去……他伸展着身子,后来又幸福地蜷起。
他自我娇惯地用双手抱住躯体。
他突然想起自己四十多岁了,已经是一个老大不小的男人了。
刚才母亲的声音还响彻耳边,她在说:“你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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