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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耳”
从二十岁开始进入公社兽医站,跟上一位师傅,做了一名乡间兽医,吃公粮。
这是个令人羡慕的职业。
几年下来,他发现自己负责的这方圆几十里的村子里,工作量最大的就是为畜类绝育,也就是动劁刀——猪和牛马,还有猫和狗,都需要他。
这虽然算不上什么大手术,对农户来说却是头等重要的大事。
以前游动在乡间的劁手大多没有受过专门训练,都是在实践中摸索而成。
一个劁手从上路干活到技艺成熟,往往要割坏许多猪狗,使畜类付出沉重的代价。
这些人技艺马马虎虎,但由于当时人才稀缺,一个个还是非常神气。
大小牲畜都是农家的一笔珍贵财产,所以谁也不敢粗心大意。
他们受到了好酒好菜伺候,然后开始醉醺醺地工作了:抽出上衣小口袋中的劁刀——它一般是和一支钢笔并排放在一起的;戴上眼镜,慢慢腾腾地蹲下来。
他们嘴里咕哝着:“这可是动刀的事儿啊,要紧是卫生干净。”
说着在刀子上吐了唾液,在裤子上反复磨蹭,准备下刀。
如果是劁猪,至少要由两个小伙子按住,让它尽力嚎过之后再动手。
劁手一边动刀一边慢慢悠悠地说:“哎,不要叫唤啊,小肚肚划开了,小蛋蛋割下了,瞧一会儿就中。”
那些劁过的畜类,有的再也长不大了。
主人有苦吐不出,自认倒霉。
“得耳”
在师傅那儿得了真传,所以成为四周村子里最受推重的人。
他们说:“嘿,别看小小年纪连副眼镜都不戴,可就是下刀有准头儿,再也不用挂记小猪长不大了,一天到晚蜷在栏里哼哼,像个小老头……”
他干活时照例有一大帮人围上看,他却能临阵不慌,沉着地打开药箱,让围看的人发出一声:“嚯咦!”
那里面应有尽有:针管、镊子、药水、药面、绷带、刷子,以及一大堆他人永远也搞不明白的杂七杂八。
与所有那些野路子劁手不同的是,他动刀之前先要将器具用酒精消毒,还要给被劁的家畜注射一针。
后来大家才知道这是麻药:这样畜类们不仅不再干嚎,而且还极为享受似的哼哼着,一边用那双羞涩的眼睛去寻找动刀的人,仿佛要记住他的慈悲。
在漫长的职业生涯中,有一个习惯他是从未改变的,那就是工作完毕一定要收起割下的东西。
村里人并不干涉,他们说:“剃头的落下些头发,劁猪的落下颗蛋子,这是规矩。”
除去雌畜不算,一天下来会收获五到十枚睾丸,最多的一天会有二十副左右。
这些收获的三分之一都放在了一只小锅里,然后摆到餐桌上。
其余的都送给了站长——那是一个脾气暴躁的家伙,因为工作的方便已经吃了足有二十多年。
这人一天到晚瞪着一双大眼,随时要挑衅所有的人。
“得耳”
从不敢将一天的收获独自享用,因为站长对一切都清清楚楚。
对方对他夸奖有加,说这个兽医站终于有了一个了不起的青年:“刀儿利索啊,腿勤啊,觉悟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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