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短促就是所有残酷中最残酷的一桩。
我们因此而颓丧而疯狂,把刚刚绣成的一块绢子三五下扯碎,撕裂之声让无数羔羊流下了眼泪……洁白的羔羊,它们灵慧的眼睛看着我,怎么也弄不懂我正被一把颓丧之手扼住了。
它们的小嘴粉红娇嫩,一动一动露出玉石一样的牙齿。
小家伙,十足的小羔羊,金色的睫毛,灰绿色的双眼,一片茸毛传递着生的温热。
我怀抱着它,它像个孩子。
多少孩子,多少羔羊,平原上走散了多少?新生了多少?我怀抱它的时候,又有多少只野狼正候在暗处,舔着腥唇呢?我紧紧地搂住了你。
我让你再近一些。
你分开我的头发,把下巴压在我的头顶。
天亮了,四野里的啼叫一声声唤着什么?我知道人的一生其实只有一次遭逢是真正难忘的,也就是这一次把人压得脚步踉跄。
我感受着你的全部重量,等待太阳染红窗棂。
四野里的啼叫逼近了,我该启程了。
那一个方向传来的声光就是召唤。
我们都听到了。
那是我们的兄弟姊妹围拢在一起。
我曾深深地怀疑过。
我们都处于那短短的一瞥之中,可是热血的激扬却是永久的。
我们服从了它就获得了永生,这就是一个真实无误的结论。
火光与呐喊阵阵催逼,我注视着那个方向。
我接受过负伤的陌生者,悉心照料,并为此而感激。
我遭遇的机会不会太多了,我深知这一点。
牺牲的消息顺着北风飘过来,我还在忍受忍受。
难道要等到海水全部染过的那一天吗?
我们紧紧地依在一起。
你担心彻底失去。
我也担心。
可是就让这种失去的强光炫迷双目吧,走吧,时候到了。
像你一样,我分明知道那片喧哗也不属于我。
那是一片陌生的声音。
可是我仍旧渴念着。
冲刷和流淌的淋漓降临在一片尘封的裂土上,先是痛快地饱吮,接着撕掉自己的皮肉跟上去。
这一场显然还不是自己的。
可是舍弃了这一场,再也不会遇到更好的机会。
我一直燃得炽热的那个东西焐得太久了,我今天要把它投出,投到我深感陌生的兄姊那儿。
喧哗如海浪拍击过来,好大的北风。
这风把浪涌之声传到了南方大陆,一片沼泽蓼在暮日红光中剧烈摇动。
妈妈,我是一棵你照料下的树,当你不在身边时,我自己把它移到了霜地。
一枝枝油黑的叶片纷纷落地……妈妈,我到更严酷的北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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