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在最后的时刻他会良心发现。
我想该全面地讲述了,对他讲述这几十年里我的父亲、我的全家受了哪些折磨,是怎么熬过来的……我想让他动动恻隐之心。
但我还是没有把握,不知在真的面对着这样一个人时还有没有勇气讲出那一切。
多少年来,我一直回避着那个话题。
这些历史的石块太沉了,我宁可让它待在原地:心的深处。
这些折磨、犹豫,使我彻夜难眠。
而且我即将面临着一个沉重的春天,这个春天我们将投入命运之战……我越来越明白自己还有朱亚一些人在做什么。
我们的单薄的肩头要承担起没法想象的沉重。
我们在保护一片平原、一片土地,它是我的母亲、好多好多人的母亲……这个担子怎么落在了我的身上?也许冥冥中有谁选中了我。
我好像听到了那场决定命运的对话:
“让他去吧——就是他了。”
“他太年轻了。”
“可是他知道那是片什么平原。
就是他了。”
我就这样被推到了前沿。
我真不幸;不,我真幸福。
可是我现在开始紧张了,手心里全是汗水。
春天在逼近。
往常,每个春天即将来临时都让我兴奋。
眼看着一个世界在焕发生机,谁也不能不为之动容。
我对于自然界的任何一点微小的改变都有敏感的反应,总是能够不失时机地迎接初春的第一缕阳光。
看着开始出动的一只小小的灰甲虫,我会长久地用目光追随它,预想着它将怎样翻过前边那个小土坝。
当糙叶树悄悄地展开了毛茸茸的小叶片时,我紧缩了一个冬天的心也渐渐得到了舒展。
快了,柳树快要泛出淡青,那种羞涩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小柳莺又要跃动起来……我们的这个研究所也会飞起一两只小柳莺,它们有黑绿色的羽缘,有坚硬小巧的喙,有秀美圆润的小额头。
谁也逮不住它们。
它们在窄小的空隙里飞动自如。
它们在一个个隔开的空间里无声地穿梭移动,遇到人立刻销声匿迹。
那只最丰满的大柳莺穿了牛仔裤,从一个枝桠蹦到另一个枝桠,要捉它除非有一整面捕鸟网。
我对这个将要来临的春天有了难言的心绪。
不是高兴,也不是沮丧,而是一种特殊的紧张和由此带来的某种兴奋。
我预感到今后这样的春天会不断地经历,像以前那样的纯洁明净、使人焕发生气的春天一去不再回返了。
裴济所长又找我谈话。
我仍然未能免除那丝紧张。
平时不常见到他,他不知待在了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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