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升自然没想到他会受到如此的“抬举”
,开初他有点受宠若惊,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然而,很快,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本来是个闷葫芦,突然就变得爱说话了,也爱串门走动了。
在拆房的工地上,每当他出现在人们面前时,他总是举着那只缠了白纱布的手。
他举着那只手,说:“才,你去东边吧。”
万才就去东边了。
他又吩咐说:“油家,你去顺椽子!”
油家女人就去接椽子了,很神气的。
他举着那只缠了纱布的手,每每小心翼翼的,就像是举着自己的生命一样。
一直到后来,当他的指头彻底好了时,他还仍然坚持包着那么一块白纱布。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那只挂在展览台上的“断指”
倒成了王麦升的“女人”
了。
那爱是他一生一世从未有过的,是贴心贴肉的。
在每天的仪式之外,他总是一有空就偷偷地跑到那个“展览台”
的前边,去看那个拴了红布条的断指,看了一次又一次。
那截断指挂在那里,就像是吊住了他的心一样。
有天睡到半夜里,他竟然举着半截蜡头又去看了一遍,却刚好被巡逻的民兵撞上,人们问他,深更半夜里,你起来干啥?他支支吾吾地说:“我、看看椽子。
起风了,我看看椽子。”
话既然这样说了,他也只好蹲在那里看了一夜从老屋上拆下来的旧椽子……是呀,人们是这样“抬举”
他,他能不好好干吗,他死干!
四月里,第二个被挂上“展览台”
的,是徐三妮的指头。
徐家是单户。
在呼家堡,姓徐的就她这一家。
徐家没有儿,只有闺女,三妮是徐家最丑的一个姑娘,人长得粗不墩,像个萝卜,嘴上还有一个小豁儿,说话漏气,囔囔的。
所以,人们都叫她“豁儿”
。
“豁儿”
在家里是个“垫头”
。
“垫头”
这个词在平原上是有特定意义的,那是个最受欺辱的角色(也就是说,所有的好事都轮不上你;所有的脏活、累活你都得干;而最终所有的倒霉又都会落到你的头上)。
“豁儿”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她从来没有得过家人的一个好脸色,她娘手里的笤帚疙瘩几乎天天都落在她的头上!
她娘有个绰号叫“老鸹四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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