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以后,许琴在自己的卧室里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揣上钢笔和小本儿。
她对许茂老汉说:“爹,我到公社开会去了。”
老汉装着没有听见,捞起锄头往河边菜园地去了。
九妹子掩好房门,走下阶沿,来到院坝西墙角那间孤零零的小屋前,叫了一声:“四姐……”
许秀云正在打扫着小屋里陈年剩下的柴草渣儿。
她闷着头不说话,动作有力而敏捷,憋着一股子劲在干着自己给自己安排的事业:她要自立门户了。
二十岁的团支部书记、高中毕业生许琴,这时候声音里充满了同情,她说:“四姐,这是何苦来呢!
爹生那么大的气,说不定三姐知道你这样做,还要跟你闹的。”
秀云望了九妹子一眼,回答道:“老九,我这会儿心里像一团乱麻,你快走,开会去吧。”
老九偏不忙着走,她上前抓起秀云的手来,说道:“我有句话,你可别怪我多嘴……四姐,你才三十岁,还这样年轻,一辈子的事,还长呢!
何必这样。”
秀云使劲捏着九妹的手,叫她莫往下说。
“老九,不要说这些。
这会儿我啥都不能对你说。
说出来你也不懂,你还小啊!”
九妹子望着四姐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也忍不住哭了。
秀云催九妹快走,别耽搁了开会,许琴才离开了小屋。
大雾迷漫的田野里,到处都有人声和锄头碰在石子儿上发出的清脆的响声,只是看不见人罢了。
这样倒好!
免得人家看见团支部书记刚刚哭过的一对红红的眼睛。
老九快步走着,穿过桑园,折向南边的河沿,顺着长长的麦子地走,不一会儿就到了小桥头,一路上没有碰见一个人。
当她踏上桥板以后,却猛然看见五步开外的桥栏边倚着一个男子,三十来岁,面孔白净,眉目也还端正,穿件补了疤的青布短棉袄,头上没有戴帽子,一寸来长的短发直冲冲地立在头上,配上他那瘦小结实的身个儿,给人一种精灵、干练的印象;只是由于眼睛里表现出的那种游移不定的眼神,你才不会过于相信他的诚实。
他含着矜持的笑容招呼许琴,声音有点嘶哑:“九妹,早啊!”
许家九姑娘碰见这个人,心里很不自在。
因为这不是别人,恰恰就是一年前她还称呼他“四姐夫”
的郑百如,葫芦坝大队党支部副书记兼大队会计。
“稍等一会儿,一路走嘛,龙庆还没来呢。”
郑百如和蔼地说。
许琴感到十分局促,便答道:“我上街还有点事要办,我先走一步……”
“忙啥子嘛?”
郑百如用一只脚尖在桥板上有节奏地拍打着,做出心不在焉的悠闲样子,接着又问道:“你四姐怎么又不改嫁啦?”
“你怎么知道的?”
九姑娘心里一惊,她被对方那个大模大样的神态激怒了,说了声:“我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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