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喜纯说:“是啊!
得不老少。
听说为了不让坐小轿车办婚事的风盛起来,叫这号车收的费,比一般用车要高出好些!”
孟昭英说:“可不!
反正我们两口子两个月的奖金,全得搭进去了!
就这么著敲竹杠,想租你还不定租得上呢!
头几个月就得去预约,我们那口子说是不走后门,其实也还是走了——不走后门去预约,起码得过春节时候见。
多亏找人说了话,这才定在了今天!”
路喜纯说:“不过,我觉得结婚毕竟是一辈子里头的大事儿,弄得象个样儿,也应该。
人家天天坐,咱一辈子兴许就这么一回,还是自个儿花钱,坐坐小轿车,在家里摆几桌像样的菜,喝点吃点,热闹热闹,也不为过。
只要量力而行,不为这个捅下窟窿就成。”
孟昭英笑了:“其实我心里也是这么个意思。
你当我就不羡慕他们吗?我要能跟我们那口子再结一次婚,这回我也得坐回小轿车,上王府井中国照相馆,来张十六寸的彩色礼服照,那大纱巾一披,大纱裙子一穿,手上套著白手套,再攥把鲜亮的花儿,够多来劲儿!”
路喜纯赞同地说:“可不,我路过照相馆,就爱看橱窗里头摆的结婚照。
就是丑人,把礼服那么一穿,姿势那么一摆,也有了个派头。
新郎的手套不往手上戴,只把它叠著攥在手心,谁设计的这号做派?真够帅的!”
孟昭英便直截了当地问他:“你照过啦?”
路喜纯脸红了,忙张罗著说:“嫂子您歇著去吧,剩下的活儿我全包了,左不过肉片、菜码先过过油,只等头批客人到,咱们就下锅开炒。”
这时恰好薛大娘在屋里招呼孟昭英,显然是小轿车预定来到的时间逼近了,孟昭英便对路喜纯笑笑,出苫棚进屋去了。
路喜纯把米粉肉蒸到火上,暂且无事,他坐在了为他准备的椅子上,歇息一阵。
他发现一旁的凳子上有为他沏好的茶和准备著的一包烟。
他呷了一口已经变凉的茶,搁下茶缸,想了想,便从那包牡丹牌香烟里,抽出一支来,点燃,徐徐地吸了一口。
他平时并不抽烟,然而,不知为什么,刚才同这位素昧平生的嫂子聊了那么一通之后,他觉得自己神情多少有点恍惚,似乎只有抽一支烟,才能恢复平静。
他照过那种像了吗?他将会去照那种像吗?为什么对一个几乎是陌生的人,他公布了自己爱在照相馆橱窗前停步的隐私?如果他有一天去照那种像,谁是他的伴侣呢?难道会是她吗——那个圆脸庞的、貌不出众的妇女?她就住在他们饭馆附近,几乎天天早上来买油饼,用一个缺了瓷的搪瓷钵子,每次都买四个,一次没有多过,一次也没少过。
她来买油饼时似乎总没来得及梳头,头发蓬松甚至紊乱,脸上总笼罩著一种梦幻般的神情。
路喜纯并没有马上注意到她。
到这里来买油饼的常客很多。
只是有一天,轮到她那里凑巧只有三个了,而新的一锅因为某种技术上的原因,需要等待比平日更长的时间才能炸出来,她便立在售货的窗口外,捧著那只搪瓷钵子,发呆。
忽然间来了一个头发和胡子似乎都好久没理的壮汉,走拢她身前便粗声粗气地埋怨,她似乎辩解了几句,对方骂了一声,拽住她胳膊把她往外拉,搪瓷钵子不慎掉在了地下,发出一声锐响,又听得“啪”
的一声,似乎是那男的打了女的,女的虽然哭著,抱怨著,却还是随著那男的去了。
路喜纯冲出操作间,想追出去跟那个壮汉评理,被一位顾客拦住了。
那顾客告诉他:“人家是两口子。
那男的是个浑球,女的是个受气包。
他们家的事,谁也插不进去,由他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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