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一惊;哪里是被手碰了?明明是被锉刀碰了。
一把皮肉磨砺而成的锉刀,热乎乎的。
儿子女儿都管他叫“魏老师”
,而她心里想,他更象个“魏师傅”
。
后来果真证明她虽然有病,判断人还是准确的。
大老头儿在出版社的仓库工作,每天搬的书一个最有学问的人一辈子都读不完。
他的手时刻要系绳子、解绳子,皮肉磨成钢铁。
到了婷婷搞清楚这一点的时候,魏老头儿已上家里来过三趟:修水管一趟,修抽水马桶一趟。
魏老头儿倒不虚,自己更正了儿子豆豆对他介绍的误差。
她只好跟儿子和女儿直言。
她叫他们别费心了,自己奔六十的人难道不会自由恋爱?难道她长得跟六必居腌萝卜似的抽抽成一团了?
豆豆说她是有病的人,必须找一个魏老师那样厚道实诚又有把力气的人,不然把母亲嫁出去,他和妹妹能省心能不心疼能不麻烦不断吗?再说母亲一个月只能拿八百元,怎么独立门户一个人过?现在租最差的房也得上千。
婷婷第二天来到区文化馆。
她在那儿工作已经是两个馆长之前的事。
区文化馆的人告诉她。
她并没有工资存在那里,全让她的儿女取走了。
她知道自己得这样的病也象文革中的黑五类一样讨厌,总是连累家庭,所以儿子女儿用她那点工资给他们自己做点补尝也应当。
她要自己做个很乖的母亲,千万不跟他们去提钱这件事。
没钱就没钱吧,她两手空空也可以去看望老张。
两手空空也是可以跟他一块守岁的。
于是她搬出了她曾经的自行车。
好在孩子们都特别忙,顾不上管她,她可以偶然不乖一下。
自行车老了,每个关节都痛,象所有老了的人类成员一样,它的每一个动作,那些关节都会大大作响。
她骑着有严重关节炎的老自行车往北去。
北京冬天的风都是来自北边。
她两个朝北的膝盖骨首先冷下去,越来越冷。
冷冷就没知觉了。
她朝着北的脸孔在口罩下由冷变热,口罩下开着个小澡堂似的,脸泡在热水里似的。
听儿子和女儿以及朋友们讲过蒸汽浴,大概口罩下的脸就在享受蒸汽浴。
等她把两个多小时的行程告诉老张时,就变成了一句话;“路上风挺大。”
老张是不多的几个留守病号之一。
她没能陪他守岁。
他和她都没法为自己做那么大的主,让自己在年三十这天晚上一块消失。
(第3页)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